沈姝瑾想起她来端王府前，收到的那封师兄写的回信。上头全是劝她来找萧宸的话，她还以为师兄这回也是实在没了办法，结果如今才知道，这竟然又是个圈套！
沈姝瑾抿着唇，撇开眼不去看他。
可气恼了片刻后，她却又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庆幸之感。
庆幸着从始至终，陪伴在她身边的人，都是他。
沈姝瑾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
她情窦初开，却喜欢上了一个从一开始便步步为营，将自己牢牢掌控在手中的人。
枉她自诩聪慧，居然被人从头骗到了尾。
萧宸对沈姝瑾的眼泪束手无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痕，低声轻哄着。
“皎皎，这些年，我不是不想同你联系，而是不能。”
“当年，宫中知道我失踪之后，便派出了各路人马四处搜寻我的踪迹。我判断不出这些人究竟是想要送我回宫，还是想要杀我，便一直在东躲西藏。”
“那时候我身边危机四伏，我一人涉险便也罢了，可我不能让你也身陷险境。皎皎，我已经一无所有，就只有你了，我不敢赌，也赌不起……”
沈姝瑾听着萧宸越发沉重的语气，指尖微动，突然开始慢慢、慢慢地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她的确气他多年来的欺瞒，但也确实感动于他的用心。
那时候他孤立无援，连自己都顾不好，还要费尽心力地在她身边布局，以一个第三人的身份来守护她……想到这里，沈姝瑾便实在无法苛责于他。
她就是这么没出息。她见不得萧宸这副低沉的样子。
“那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沈姝瑾小声问道。
萧宸感受到了指节上的力度，先是一怔，随后立刻便顺势而上，将沈姝瑾整只手都握在了手中。
他将五指微微分开，趁着沈姝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鼓作气地插入了她的指缝间，与她十指交握。
沈姝瑾察觉到他的动作，耳尖又是一红，微微低下头，却没有挣扎。
这便是默许的意思了。
萧宸心下暗喜，脸上的神色也再次变得柔和起来。
“去过很多地方了……塞北的大漠、草原、雪山，还有各种江河湖海……”
“以前在宫中，都只是听说。真正去过以后才知道，原来我云夏的大好河山，竟是如此钟灵毓秀……”
萧宸面色平静，绝口不提他那时经历的惊险与惶惑。
可沈姝瑾又岂会听不出他话中的苍凉之意呢？
泪水再次模糊了沈姝瑾的视线。她的身体一直都是靠着九州商会供给的药草来续命的，沈姝瑾真的想象不到，那时候四处逃亡的他，究竟是如何殚精竭虑地躲过一切追踪，创下这九州商会，为她四处寻药的……
萧宸见沈姝瑾又开始一声不吭地掉眼泪，以为沈姝瑾的气还没消，心下暗自懊悔。
早知如此，他便不会告诉沈姝瑾，他就是她的师兄这件事了。
沈姝瑾哭的时候，泪珠一颗比一颗大，可声音却非常小，只是细细地啜泣着，仿佛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不肯哭出声来。
萧宸每次见她这样，都心疼地仿佛要窒息一般。
直到门外传来夏玄的叫门声，萧宸才微微松了口气，赶忙让夏玄进来。
沈姝瑾听见开门声，下意识的就想放开萧宸的手，可却被萧宸紧紧握住。
夏玄带着几个随侍进了门，一眼就看见沈姝瑾和萧宸两人挨着坐在一块，手还握在了一起。
夏玄心中大喜，他家殿下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殿下，糕饼已经买来了。”
夏玄一边躬身说着，一边喜滋滋地让婢子将食盒都打开，一一摆在了榻上的案几上。
夏玄是个有眼力见的，等东西一放完，立马又带人退了下去，半点都不带停留的。
沈姝瑾脸上半挂着眼泪，看着眼前一桌子的糕饼，连哭都忘了。
萧宸拈起一块糕饼送到沈姝瑾唇边，低声道：“皎皎说过，若是有一日你真生气了，那便给你送糕饼、送医书、送各种漂亮的衣服和首饰，送到你满意，你就会原谅我的。”
“衣服和首饰已经在赶制了，医书我也派人去寻了，今日便先送糕饼给皎皎，皎皎便莫要再同我生气了，可好？”
沈姝瑾听着萧宸的话，脑海中瞬间便记起了那日在天香茶楼，萧宸问她如果发现被他骗了会不会生气的情景。
看来在那个时候……他便已经在为坦白做准备了。
糕饼还是温热的，一看便知是刚买回来的。
沈姝瑾垂了垂眼，犹豫了片刻之后，终是没有拒绝，微微张开樱唇，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小口。
萧宸见状，嘴角微微勾了起来，静静地看着沈姝瑾微微鼓起脸颊，慢慢地咀嚼着，眼中闪过一丝宠溺。
他本来还想继续与她提起婚约之事，但是看见这一幕，却突然又不忍心开口了。
他步步为营，一点一点将沈姝瑾绑在自己身边，所求的也不过是她能够康乐无忧。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时间能够静止在这一刻。
他愿意就这样看着她吃一辈子的糕饼。
可萧宸愿意安静下来，沈姝瑾却有些坐不住了。
即便没有抬头，她也依旧能感受到那道一直定在她脸上的灼热视线。
沈姝瑾觉得自己眼下就像是庄子里头圈养着的小猪崽，被人好吃好喝地供养着，等养肥了，就会直接被拖出去宰掉。
沈姝瑾心里头慌慌的，艰难地将口中的糕饼咽下后，便打算告辞。
只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萧宸却先她一步出了声。
“皎皎，今日是上元佳节，你我本是要一同去外头赏灯的，只是此事事发突然，我才不得已推了与你的灯会之约。”
“不过如今你既已来了王府，那咱们便还是一同去赏灯可好？”
沈姝瑾闻言，看了一眼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语气微微有些犹豫，“那……我得先回府去换身厚些的衣服才行。”
今日白日天气不是很冷，她出门又急，便穿得略有些单薄了，若是晚上要出门，那一定会冷的。
萧宸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不必。”
“我们在府内一样能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