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姝瑾与萧宸手牵着手从书房内出来的时候，玉瑚和冰纨两个人都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沈姝瑾看着两人眼中的震惊，脸红地仿佛要滴血一般，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萧宸。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萧宸的脸皮这么厚呢！
虽然萧宸拒绝了沈姝瑾回府更衣的请求，但他确实也担心沈姝瑾着凉，于是便让夏玄去拿了一件他的貂裘来，亲手披在了沈姝瑾身上。
他身量高，衣服自然便也长。
沈姝瑾看着底部拖地的貂裘，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偷穿了阿爹衣服的孩子。
沈姝瑾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一旁正牵着她小心翼翼往前走的萧宸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听到声音，便不由得侧头看了过来，面上有些疑惑，“嗯？”
沈姝瑾笑着冲他摇了摇头。
萧宸没让人跟着，将玉瑚和冰纨也遣退了。万籁俱寂间，只有他拉着沈姝瑾的手，不紧不慢地在府中的小路上走着。
沈姝瑾不知道他要带她去何处，只知他是要带她去赏灯。便也不挣扎，乖乖跟着他往前走。
萧宸侧头又看了她一眼，见她此刻乖乖巧巧跟在他身侧的样子，眼前却依稀浮现出七年前，在宫宴上，他用糕饼引诱她随他去蓬莱殿中吃糕饼时的情致。
于是不由得在心中暗叹：傻皎皎，怎么会这么好骗啊……
他垂下眼睫，再次微微用力握紧了沈姝瑾的小手。
还好，被他骗到手了。
沈姝瑾完全不知萧宸心中的弯弯绕绕，心下还有空胡思乱想：在府中要如何赏灯？
直到被萧宸带离了书房的小路，看着眼前星星点点的灯火时，沈姝瑾才恍然发现，此时王府内的厅堂与廊檐下，竟全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
这些花灯形态不一，灯上的雕画也不一样。
有动物的，有花植的，竟然还有许多外头看不到的药植花灯。
盏盏花灯高悬在屋檐梁栋之间，光影交错，如梦如幻。
沈姝瑾惊奇地走到一盏花灯下，踮起脚尖，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这花灯的做工极其精美，上头的雕画也栩栩如生，一点都不比外头街道上挂着的花灯差。
虽说侯府内也会在上元节时更换一批好看些的花灯，可沈姝瑾从没见过挂得这么满当的。
檐下、廊间，甚至连路边的树上都挂满了花灯，仿佛整座王府都被包围在了花灯之下。放眼望去，这少说也有数千盏了……
沈姝瑾也是直到此时这才恍然明白，原来这便是今日那门司直接带着她去了书房的原因……
萧宸看着沈姝瑾面上毫不掩饰的惊叹之色，眼中微微浮现出一丝满足。
他牵着沈姝瑾逛遍了前院所有挂满了花灯的地方，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才带着她又去了后园之中。
端王府的后园很大，其中还有一处人工湖，名为“洗翠湖”，是全长安府宅之内，最大的人工湖。
沈姝瑾随着萧宸步入后园，远远地，便看见洗翠湖上正停着一艘小型画舫。
画舫的檐下也挂着两盏花灯，与周围湖水之上静静飘浮着的花灯交相辉映。
月色朦胧间，那洗翠湖上的灯火便如星河倒影一般璀璨夺目，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萧宸牵着沈姝瑾来到画舫之上，画舫中的桌案上已不知何时被摆满了佳肴。
沈姝瑾站在桌前，抬起头，略有些惊诧地看向萧宸，“你……你早知我今日会来？”
沈姝瑾不是傻子，这么多花灯，即便是要买，也不可能临时买来这么多。
况且那些花灯的样式，也并非全部都能在坊市中寻到的。
所以萧宸准备这些定然不是临时起意。
可他又怎么知道她今日一定会来端王府？
萧宸看着沈姝瑾猜疑的模样，左手握成拳，掩在嘴边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其实在给你写那封回信之前，我已经给你写好一封信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便先收到了你的来信。”
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沈姝瑾闻言，眉心微动，“所以，即便没有我那封求助的信，你也会用其他办法将我引来端王府，对吗？”
萧宸垂眸轻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让她坐到了桌前，温声道：“皎皎，用饭罢。”
不回答，便是默认了。
沈姝瑾抿起唇角轻哼一声，虽没说话，却拿起筷子，暗自用力地狠戳了几下碗底。
说来也恨自己蠢笨。
当初的马匪之事，她分明已经对师兄调查此事起了疑心的，却偏偏又自己替他圆了过去……
还有那日在珍馐阁，他如此了解她现在的口味，明明已经破绽百出了，她居然还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上去！
如今想来，真是蠢到家了！
萧宸看着沈姝瑾气恼的模样，心下只觉得她可爱，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动声色地为沈姝瑾斟了一杯果酿甜酒，随后轻声道：“皎皎难道没觉得这画舫有些眼熟吗？”
沈姝瑾闻言，很快便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认真打量起这艘画舫来。
“好像……是有一点。”沈姝瑾犹豫道，“跟我之前在岭南坐过的那艘画舫有些相像呢……”
萧宸勾唇一笑，“正是那艘。”
沈姝瑾闻言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萧宸话中的意思，便听得他继续解释道：“两年前，皎皎随着师父去贺州时，我就在贺州。”
萧宸苦笑一声，“那时我即将出征兰诏，自知此去不一定能活着回来，所以，是想去见你最后一面的。”
“我看见你时，你正与另外两名贺州的贵女泛舟江上，笑得很是开心。”
沈姝瑾听到这话，面上又是一怔，拿着筷子的手也微微有了些颤抖。
两年前……贺州……
确实。
那时师父受邀参宴，便带着她一起去了。
沈姝瑾长睫微微有些颤动，她放下筷子，捏了捏衣袖，“阿兄预想中的最后一面……也不曾想过要上前同我说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