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陆亦辰已经不在了,如石沉大海,不知所踪。
她又怎么能跟另一个男人,看她和陆亦辰约好要看的片子呢。
“不行。”
沉默良久,沈嘉宁开口。
“为什么不行?”安德鲁不解,“不过是一部片子而已。”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沈嘉宁的声音微微低沉,几分疲惫几分无奈,“这部片子是我一早就和其他人约好要看的,安德鲁,你换一部。”
“约好……”
安德鲁微微哑然。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压根没想到自己先前曾经和沈嘉宁的约定。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原来他还和沈嘉宁说过这样的事情。
片刻的缄默之后,安德鲁叹了口气,语气诚恳几分:“沈嘉宁,我很抱歉。”
“没事,有什么好抱歉的。”沈嘉宁叹了口气,“你换个片子看吧。”
“好。”安德鲁微微颔首,表情复杂,“那就,随便选一部吧。”
“嗯。”
沈嘉宁点点头,打开电视选了部战争片。
这是一部很典型的战争片,场景真实宛若身临其境,炮火隆隆,残肢和血肉漫天飞舞。
安德鲁看着看着,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样的片子,沈嘉宁能接受吗?她曾经连手臂割伤一道口子,都要心理建设半天才能处理下去。
“沈嘉宁,你……”
安德鲁回头想要看看沈嘉宁的状态是否还好。
然而一转头,安德鲁便默了默。
沈嘉宁的表情很平淡,安安静静看着面前的大屏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看上去,仿佛丝毫都没有被眼前血腥的画面所影响。
安德鲁拧眉看了沈嘉宁许久,试探叫了一声:“沈嘉宁。”
“嗯。”
沈嘉宁沉默片刻,轻轻应答一声。
“你还好吧?”安德鲁蹙眉,“没什么事吧。”
沈嘉宁摇摇头:“我没事,挺好的。”
自始至终,沈嘉宁视线一直没有从屏幕上挪开过。
安德鲁不由再度蹙眉,她,是真的很好吗?
这部片子很长,讲了几代人的故事。
电视上,原本青春水嫩的女孩子渐渐长成一个老妇人,一直在等前线的士兵回来,但前线的士兵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沈嘉宁看得沉默了下,控制不住地想起陆亦辰。
陆亦辰……
他是不是,也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安德鲁看着屏幕良久,本来想说点什么,一回头却看见沈嘉宁正在旁边安安静静地抹着眼泪。
安德鲁一下子哽了哽,忽然有点慌乱:“沈嘉宁。”
沈嘉宁模糊地应了声:“怎么了?”
“你……”安德鲁蹙眉,盯着沈嘉宁看了许久,“你还好吧。”
沈嘉宁摇摇头:“没事,我还好。”
安德鲁沉声:“真的还好?”
“对,我挺好的。”沈嘉宁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安德鲁,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
安德鲁拧眉:“你说吧,什么问题?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一定会告诉你。”
“我明白。”沈嘉宁浅笑了下,“你说……一个不辞而别忽然离开的人,他到底是为什么离开的。”
安德鲁哽住了。
尽管早有预想,也知道沈嘉宁可能会提出这个问题,但当沈嘉宁亲口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安德鲁,或者说陆亦辰还是一阵阵的难受。
心头忽然细细密密的疼,疼得厉害,仿佛被千百根钢针同时扎下来一样。
陆亦辰沉默了许久,哑声道:“即使是同一个人做出同样的选择,都有可能是因为千百种不同的理由,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沈嘉宁微微抿唇,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让你猜一猜而已,没有真的要让你回答。”
陆亦辰表情复杂:“猜一猜?”
“对,猜一猜。”沈嘉宁点头,“如果一个人口口声声说爱你,但他却在你最关键的日子选择离开,你会怎么想。”
“我会觉得……”陆亦辰沉默良久,“他或许,是另有苦衷。”
“但他甚至没有对你说过,他的苦衷到底是什么。”沈嘉宁反问,“你觉得,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陆亦辰沉默下来。
其实,他心头一直知道自己离开的原因。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所有问题所在,也知道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有百般不该……
可是,他没有办法和沈嘉宁解释清楚。
恒久的缄默之后,陆亦辰开口:“他或许没有离开,只是换了种方式陪在你身边。”
这一句,被陆亦辰,或者说安德鲁说得极为诚恳。
沈嘉宁却僵了下,忽然破功:“呸呸呸!乌鸦嘴,你快别这么说。”
安德鲁茫然:“我怎么了?”
沈嘉宁匪夷所思地瞪着安德鲁:“他就是离开了而已,虽说这事儿确实不太厚道,可你怎么还咒他死呢?”
安德鲁,“……”
好吧,原来是歧义的问题。
他捏了捏眉心,无奈解释:“我没咒他死。”
“你有!”沈嘉宁指控,“你说他换了种方式陪在我身边,岂不是说他变成了鬼魂回来?”
安德鲁嘴角微微抽了抽:“……或许不是鬼魂。”
沈嘉宁疑惑:“不是鬼魂是什么?”
安德鲁沉吟许久,鬼使神差地开口解释:“或许是他的尸体被烧成了灰烬,被风吹拂回到了你身边。”
“安德鲁你!”
沈嘉宁一时气结,这怎么还越说越不吉利了!
她怒瞪了安德鲁许久许久,气了个半死。
安德鲁沉默了良久,自己也觉得自己这说话水平确实不行。
良久良久,安德鲁轻咳了声:“或许,他现在只想对你说一声抱歉。”
……
好歹,这还像句人话。
沈嘉宁又瞪了安德鲁一眼:“事到如今,其实道歉与否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特别重要了。”
安德鲁问:“为何?”
“因为……”沈嘉宁微微蹙眉,“起初他离开的时候我确实是很生气,非常生气,但渐渐的,我就没有那么生气了,只是心头多少有点不舒服而已。”
安德鲁颔首,沉默不语,等着沈嘉宁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