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少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沈嘉宁倒也无意跟他多谈。
事情到了这一步，该跟余大少继续说话的应该是警察和法官，而不是她沈嘉宁。
事已至此，总该让余大少付出代价才是。
对于心高气傲的余大少来说，这个结局，应该就是他人生之中最黯淡无光的前景，没有之一。
沈嘉宁转身离开，留下不甘心却没有任何办法余大少一个人坐在原地，长吁短叹却又无可奈何。
离开警局之后，沈嘉宁意外在门外看见了另一道身影。
那是陆亦辰——或者说，打扮成安德鲁的陆亦辰。
只是现在，陆亦辰的伪装明显有点要暴露的迹象，他脸上蒙着的一层高科技人工皮肤边缘已经脱离了面容，说一句演出事故也不为过。
沈嘉宁倒是没说什么。
她只是眸光微敛，淡淡看了陆亦辰一眼，点点头。
陆亦辰微微松了口气，心头无端掀起些许不安，清清嗓子：“沈嘉宁，你——”
他很想问问她，相隔这么长时间他才回来，难道沈嘉宁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谁知沈嘉宁却反过来反客为主，淡淡问了一句：“安德鲁，你怎么会受伤了？”
……
安德鲁？
等等，为什么是安德鲁！
男人狠狠哽了哽，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该死的从医院清醒过来便想要来看看沈嘉宁的情况到底如何、是不是安全，居然忘记了摘下脸上的面具！
一瞬间，陆亦辰整个人紧张起来，不知道是该继续装作安德鲁的模样还是该直言出事实真相：“沈嘉宁，其实……”
“你的运气很不好。”沈嘉宁看了看陆亦辰，忽然若无其事地笑了，“你的伤口很深，他们说余航肯定对你特别的憎恨，才会对你下这样的手，你也算是被我们的事情波及的，这么一想，我还得跟你说句对不起呢。”
尽管沈嘉宁语气轻松，陆亦辰却还是察觉到了丝丝的不安。
现在沈嘉宁肯这么说，是因为她察觉到了他是陆亦辰的缘故。
“……是啊。”
沉默许久，陆亦辰干巴巴道了一句。
“走吧，上车。”沈嘉宁微微弯唇，语气愉悦，话音里的危险宛若一脉游丝，难以听出却让人觉得莫名不安，“安德鲁，我总觉得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话，可以好好谈谈呢。”
陆亦辰眸光微敛，蓦然闷哼了声。
胸口间剧烈的疼痛传来，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伤口的存在感。
沈嘉宁皱了皱眉，只将他的表现当成不想承担责任的伪装：“这是怎么了？”
陆亦辰没说话。
他沉默着看了沈嘉宁许久，视线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片刻后终于彻底不语，一下子倒在地上。
“陆亦辰！”
沈嘉宁吓了一跳，飞速跑到陆亦辰身边，一低头看见他白衬衫下不知何时因为激烈的动作而崩开、正在哗哗流血的伤口。
陆亦辰，他伤还没好就来找她了？
他是疯了吗！
女人惊慌失措的声音忽远忽近。
“陆亦辰！陆亦辰——”
“陆亦辰，你好不容易才来找我，怎么可以忽然就受伤晕倒！”
她的声音，陆亦辰全都听见了，一个字也没有落下。
陆亦辰微不可见扯了扯唇角，多少有点欣慰。
嗯，很好。
他早就知道，他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够聪明、看不出他真正的身份，又怎么可能。
如果说沈嘉宁真的是生气，而不是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那么，他也就放心了。
……
沈嘉宁迅速将陆亦辰送到了医院。
等陆亦辰进入医院之后，几乎所有医生都被这位骨骼惊奇的男士给震撼了——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身上皮肤都苍白了几分，陆亦辰却好像压根没有一点感觉一样，就连脸色都不红不白的，看上去就像个健康人！
被几个医生震惊了一通，沈嘉宁也想起来了，二话不说用力把陆亦辰的高科技仿真皮面具从他脸上撕了下来。
不少医生一看这大变活人的一幕，顿时就震惊了。
沈嘉宁顾不上震惊，迅速和医生一起将陆亦辰推进抢救室，全力进行救治。
等陆亦辰彻底脱离危险，沈嘉宁才松了口气。
闹了这么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了陆亦辰身份的事情。
佟月珠带着两个小奶包匆匆赶来，脸色铁青难看得厉害，见了沈嘉宁的面便忍不住发脾气：“这个陆亦辰！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能闹出这种事来？过分，真是太过分了。”
沈嘉宁叹了口气：“算了，妈。”
“不行！这事儿你觉得算了，我都不能说算了。”佟月珠气呼呼的，“他是怎么想的，怎么能欺骗你这么长时间？真是太过分了，你们明明是最应该把后背交付给对方的人，他却这么欺骗你——”
沈嘉宁微微抿了抿唇。
上次陆老爷子说的话，似乎再一次在她心头出现。
“我也觉得，陆亦辰做的事情很过分。”女人声线低低的，很柔，却另有一股韧劲儿，“可是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怎么说也要摒弃前嫌，先好好照顾他呀。”
佟月珠张了张嘴，忽然觉得沈嘉宁说的其实也有点道理：“那，你受的委屈呢？”
沈嘉宁笑笑：“这个，我总会有办法找回来的。”
“那就随你吧。”佟月珠深深看了沈嘉宁一眼，叹了口气，边摇头边往外走，感慨，“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沈嘉宁没说话。
她微微垂眸看了陆亦辰一眼，在他身边坐下。
她还有很多账要跟他算，不急。
“……沈嘉宁。”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虚弱的声音终于在床上响起。
沈嘉宁瞬间一颤，迟疑了许久才抬起视线。
四目相对。
陆亦辰视线认真落在沈嘉宁脸上，黝黑的瞳孔里盈满她的身影。
沈嘉宁忽然觉得，记恨与否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只是该算的账，还得算。
良久良久，沈嘉宁弯了弯唇，终于缓慢露出一个笑容：“陆亦辰，欢迎回来，你……准备好要付出代价了吗？”
陆亦辰怔了下，蓦然打了个寒颤，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清了清嗓子，费力地颔首：“我很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