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阮府便忙碌了起来,为阮瞻赴任许昌做准备。
楼七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期间阮瞻来了一次,见了楼七受伤的手,便命人提了热水,拿了药,然后替他擦洗上药。
楼七醒来,见自己的手已上了药,不由盯着发了会呆,脸上是幸福的笑,也许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上他了。
他就像那春日微风,连关心担忧都能恰到好处,给人温煦之感,不会浓烈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也许这就是细水长流。
楼七刚想下床,就见阮瞻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阿喜。
阿喜手上端了一碗药汤,还未走近,楼七便闻到了中药所特有的浓烈的苦涩味。
“楼七,你可醒了。昨夜宫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你手受伤怎也不先包扎一下便睡觉了,这可不好。”
阮瞻说着,便接过了阿喜手上的药汤,递与楼七道。
“楼七,你先喝了这药。这是今早我让阿喜去药房抓的,有益你身体痊愈。”
楼七接过阮瞻手上的药汤,看着那黑乎乎一碗,胃里就开始反胃了,他长这么大还真没喝过中药,因为他那个时代,医学已经发达到不需要直接喝药汤了,都是精制医药,直接对病症部位精准给药,连什么药丸啥的呀没有了。
这中药熬制都是书上才有的事,楼七这可是头一遭见,虽已清楚中药熬成的药汤很苦,但亲自喝了才知道真的是苦得难以下咽。
楼七喝完,脸都皱到了一起,这确定不是毒药?
阮瞻见楼七苦得脸都皱一起,那嫌弃的模样,不由好奇,真有那么苦么?
于是就着楼七喝剩的喝了一口,还可以,没有多苦。
“阮瞻,你喝它干嘛,那么难喝的东西。这哪个神棍开的,不会是开成了毒药吧。”
楼七伸出了舌头,想将那满嘴的苦味散去,但好像没什么用,还是满嘴的苦。
阮瞻见楼七这副模样,煞是有趣,不由笑了起来,打趣道。
“楼七,你可比小儿还吃不得苦。以后若你做了什么错事,我便罚你喝这药。”
阿喜取了蜜饯回来,听了阮瞻的话,也笑了起来。
“郎君,这可以,楼公子犯了事,就罚他喝药。这可比骂他来得更有震慑。”
楼七含了蜜饯,口里的苦也散了不少,斜靠着床栏,看向阮瞻,道。
“没病,药可不能随便喝的。阮瞻,阮大公子,不会不知道吧。所以你可罚不到我。”
“没病,可以喝补药,补补身体也好。楼七,你说是不是。”
“不是。我身体可强壮如牛,哪需要补,倒是阮瞻,你看你身体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倒,可更是应该补补。”
“也是。郎君,楼公子说得不错。郎君确实才应该补补身体。”
阿喜听完楼七的话,打量了自家郎君一下,然后总结道。
“阿喜,你这胳膊拐得可快。你家郎君这就让你卖了,傻阿喜。”
楼七看着阮瞻含笑的侧颜,伸手挡了洒进来的金灿灿的阳光,眯上了眼。
真好。
……
贾谧一早起来就没有停歇过,忙得不开交,都是接待来探望他的人,从他醒来后就一直没有断过。
看着他们脸上虚假的笑,以及巴结的神色,贾谧就一阵烦躁,没有一个人不带着面具生活,包括他自己。
但是昨日就有人看穿了面具后的他,这一刻他多想将那些都赶了出去,不虚以逶迤,不逢场作戏,就做他自己。
但他没法,这天下多少人盼着他死,或者说是贾家,只待一个机会。不管他如何做,只要贾后一倒,这贾家便也不存在了,他看得清局势,看得太清了。这天下不管落入谁手,贾家都注定要腥风血雨一番。
潘安听说贾谧受了伤,与石崇忙赶了过来。
然见贾谧立于桃树下,眼神忧伤,不知在看什么,于是退于一旁,不敢贸然出声。
过了一会,贾谧才发现了潘安他们,于是向他们笑道。
“潘大人,你怎也来?”
说着,便走向了那石亭。
贾府,不可谓不富丽堂皇,经三代的扩建修葺,其占地面积之大与宫殿无二,而内里布置,奢华精致,囊括了天下的奇珍异宝,亭台楼阁,美轮美奂,园林苑里,鬼斧神工。
“听季伦说,贾公子昨夜宫宴,受了重伤。得了消息,便匆然赶了来探望。现看公子无碍,心中甚是开心,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自是不会有事的。潘担心过度了,贸然前来打扰,还望贾公子勿怪。”
潘安神情恳切,说得甚是动情。
“关心则乱,潘大人对长渊这般关怀备至,长渊甚是感动,又怎会怪罪大人呢。石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贾谧很欣赏潘安的才学,但又很反感他谄媚自己的模样,然仔细一想,他也不过可怜人。
石崇见贾谧问自己,忙上前,应和道。
“贾公子所言极是。我等关心则乱,才这般失礼节闯了进来。还请贾公子见谅。”
“哈哈……石大人。怎你也见起怪来了。今日既然来,便一道留下来用膳,再一道闲谈下棋,也说说那史书编纂之事。”
……
“阮瞻,你说你明日便要随东海王下许昌?”
楼七听阮瞻说明日便要下许昌赴任,心里不由急了,他可还没有找到另一时间逃亡者,且时间轴副本显示许昌没有时间逃亡者,他根本不可能与他一道去。
他好不容易与阮瞻的关系又进了一步,若是这就分开了且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这一下心情便怅然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忍受那么久不见阮瞻,他想他会想他想得发疯的,单单前些日子不与他说话就够他憋屈难受了。若是一别就经年,他实在想象不出自己应当会怎样。
“嗯,楼七,你可愿与我一道去许昌?”
阮瞻不知楼七心里的纠结为难,在他看来,楼七是要与他一道的,因为楼七除了他再无可依靠的亲人了。
楼七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望向阮瞻,也不知要如何开口,他是想随他去的,但是他也有任务要完成。
阮瞻淡笑着看向楼七,等着他的回答。
“阮瞻,我这次不能随你去许昌。等我寻到了洛阳里的要寻的人,便去找你。”
楼七想了一下,自己可以先完成任务再去找阮瞻,之后再去寻人。
阮瞻刚听到楼七说不随他前去许昌,心里失落了一下,再一听楼七说会去找他,便又高兴了起来,只是心底还是有些许失落,然仍淡笑着道。
“无妨。楼七只须记得到时去许昌寻我,可莫忘了。”
“嗯,我寻到了人,便去许昌。”
这一日,楼七更是粘着阮瞻,寸步不离。
阮瞻看文书,他就在一旁看其他书,偶尔替他磨墨扑纸。
他弹琴,他便在一旁静静听着,与他谈他的感受,二人就着音律从古时讲到了当朝,多是阮瞻再给楼七普及音律知识,楼七多是盯着他看,偶尔应当一两声,他觉得阮瞻的声音比那琴声还好听。
然一日的时间实在是短,短得楼七只觉得那不过意秒。
躺在床上,楼七想,他与阮瞻之后见面会越来越难了,而阮瞻对他的心意他还未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