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瞻是真的生气了,三番四次被耍弄。就是他再没脾气,遇着楼七这不知羞耻为何物的人,也得气结。
所以任楼七道破了嘴的歉,阮瞻都不理会,只一个劲地向前走去。
楼七想阮瞻是真的生气了,毕竟是古人,女子尚且不敢光明正大牵手,何况男子当街相拥。
所以楼七乖乖地跟在阮瞻后面,他前进一步,他就前进一步,他停一下,他就停一下。活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一路上有不少人同阮瞻打招呼,阮瞻都以笑回应。
有些大胆的女子倒是让楼七刮目相看,她们直接将手帕塞到阮瞻手里,然后羞着脸跑开。
这可是私相授受了,比拥抱一下情节更严重了。
只是阮瞻怎么没什么反应呢?依旧那样淡定地走着,帕子还依旧拿在手里。这太不正常了。
楼七跑到阮瞻身旁,扯过他手里的手帕,问道:“为什么那个女子当街送手帕,你不生气,还拿着它。我只不过抱了你一下,你就生气得不理人。”
阮瞻听到这话,气结,这人是从远古来的么?竟不知这边的风俗,女子可向自己爱慕的男子投以手帕或其他物什,而男子若也相宜,便可去女子家提亲,若不相宜,则不了了之。想那上巳节,出门踏青的公子们多是绣帕盖头细簪满车。相较上巳节,这一两个绣帕,真没有什么。毕竟敢当面赠与绣帕的女子还是少数的。
“楼公子,女子向爱慕的男子赠与绣帕,这是自前朝便有的事。而男子与男子相拥已于礼不合,且在大街上,那更是有伤风化。所以,楼公子你觉得我应对哪个生气?”
历史上可不这样说的,据《晋·五行志下》言:“自咸宁、太康之后,男宠大兴,甚于女色,士大夫莫不尚之,天下相仿效……”
所以不应该是男色甚于女色么?且那女子的容貌还不及我的万分之一呢,这人眼光真差。
楼七在心里默默吐槽,一脸的鄙视和嫌弃。
若是阮瞻知楼七心里所想,估计得气吐血。
此时二人已行至了城北。
这一边的院落都是富丽堂皇的高楼大院。从外面看就已让人顿觉奢靡,其中有一座仿似宫院,其占地之大,装扮之奢巧。
这应该是一个皇家别院,也只有皇家才如此有钱腐败。
楼七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幢院子,里面的好东西肯定不少,今晚去瞧瞧,咱也来一个劫富济贫,虽然济的是自己,但谁叫他富我贫呢?我可不是仇富,是贷款让资金流动更能增加社会财富不是。对,就是这样的。
阮瞻见楼七没有跟上来,便回头去看看。只见楼七双手抱胸,一脸奸笑,两眼放光地望着眼前奢华的院落。
阮瞻也看了看那高大富丽的院落,门上的牌匾金嵌着三个大字——金谷园,门两旁站了四个俊郎的年轻护卫,身穿护甲,手执长戟,俨然如王府。
然而这只是一个卫尉郎的府邸,还只是一个别院。能如此嚣张露富的也只有当朝第一富——石崇,石卫尉。
人家可是敢与皇亲国戚比富之人,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与外戚王恺的斗富。
《资治通鉴-卷八十一》言:后将军王恺,文明皇后之弟也;散骑常侍、侍中石崇,苞之子也。儿人皆富于财,竞以奢侈相高。恺以〈米台〉澳釜,崇以蜡代薪;恺作紫丝步障四十里,崇作锦步障五十里;崇涂屋以椒,恺用赤石脂。帝每助恺,尝以珊瑚树赐之,高二尺许,恺以示崇,崇便以铁如意碎之;恺怒,以为疾己之宝。崇曰:“不足多恨,今还卿!”乃命左右悉取其家珊瑚树,高三、四尺者六、七株,如恺比者甚众;恺恍然自失。
石崇王恺两人斗富,很为时人所诟。然又能奈之如何,时风如此。
护卫见楼七立门前呆望,那一副垂涎的模样,很是不屑。且看他身上所穿衣物不如自己华贵,更是傲慢瞧不起。
一护卫冲着楼七喊到,“你给我滚开,不要站在门前。那不是你可以站的,这座府邸更不是你可以看的,死穷酸,快滚开。”
楼七听完话,一脸受伤,忙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这衣服看质地虽不是最好的,但也算是中等锦缎了,称不上寒酸。难道自己长得寒酸,不可能呀!咱对自己容貌可是相当自信的,我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然后楼七抬头看了看那护卫,好吧,衣服比自己华贵多了,人看上去也挺人模狗样的。但自己也不会比这看门的差的吧。
为了寻求安慰,楼七跑向了不远处的阮瞻。
阮瞻也听到了护卫的话,他眼神冷冷地看向那护卫,真是狗仗人势,门缝瞧人。话语很是伤人,也不知那公子听后怎样。
阮瞻同情地看向楼七,不想楼七的反应竟是先看自己的衣服,再看看那护卫。毫无怒色,很是欣赏,心想这人倒是处世不惊,面对他人辱骂也面无怒色跟不甘。
就在阮瞻赞叹时,楼七已走至眼前。
然后一脸受伤地模样看向阮瞻,可怜兮兮地问道,“我看起来很寒酸吗?”
阮瞻无语,这人真不知是心大呢,还是没听懂那话。那重点关注错了好不好。
阮瞻见楼七这心大的模样,自知并没有将那辱骂放在心里。
便向楼七点了点头,打趣一番。反正这人也没少捉弄他。
尔后,留楼七一人在原地纠结,自己转身往回走。
潘岳恰好从金谷园出来,见是阮瞻,便叫住了他。
“千里,上金谷园可是找阿兄?”
阮瞻寻声望去,见是潘岳,未婚妻的内兄,便屈身行礼。
“无。瞻只是陪这位楼公子逛逛县城,一时走到了这。”
“他是何人?我怎未从见过?”
潘岳看向阮瞻身旁的年轻男子,那俊逸的容貌,精致而不失英气,即使身上的衣服虽不华贵,却也难掩周身出尘的气质。比之三十年前的自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让潘岳心里很是不平,眼里滑过一丝嫉妒。
“这位楼公子,姓楼名七,是阿母的远房侄儿,因家遭不幸,特来投奔阿父。”
阮瞻淡淡道。
楼七在潘岳出声叫住阮瞻时,便悄悄打量了起来。
潘岳,即潘安,字安仁,是古代有名的美男子,后代美男子莫不以貌比潘安为荣。而潘安之名则始于杜甫的《花底》诗“恐是潘安县,堪留卫玠车。”也有史书言因潘安仁参与贾谧策划了愍怀太子的被废,使得九族被夷,连七十岁的老母也惨遭不幸,被认为当不得仁一字,史吏便将其字中的仁去掉。
所以现在时人是不识潘安而只知潘岳潘安仁。
潘安不亏为天下第一美男,即使是人到中年了,也依旧俊朗不凡,反倒更添沉着的男性魅力。
潘岳着一玄色长衫,身姿颀长,而一头密云般的乌黑秀发如瀑布般直垂腰下,几缕银丝点缀其间。
真真是风流儒雅,俊逸非凡。
“如此,倒也难怪我没见过。”
潘岳听阮瞻的话,便知这只是一落魄公子,无权无势,空有相貌又有何。
想自己相貌天下第一,才高八斗,只因非世家高门子,便处处受排挤,难有施展才学的机会。现在赋闲河阳陪母,身无一官半职,这让自己怎么甘心?论貌无人能及,论才也是当世佼佼者,凭什么自己不能加官进爵,荫及子孙?
思至此,潘岳倒有些怜惜起楼七,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要相残。
便想着拉楼七一把,这好比有人拉曾经的自己一把一样。
于是道,“千里,今晚季伦金谷园设宴,京中才子云集,更有不少位居高官者。你可携这位公子前来赴宴,若是能得其一人赏识,于仕途大有裨益。”
阮瞻知道,潘岳等很是谄媚当朝外戚贾谧,都想借此平步青云,一朝得权。
然功名利禄于阮瞻而言,不过一压身的麻烦。人一旦入了官场,便没有了自由,一言一行皆不由衷,还得与各种人虚以逶迤,终日难安,怕一不小心便惨遭灭族。然为民又难知朝夕,忍冻挨饿,受尽欺压。
若当朝者治国有方,使国泰民安,摇减赋税,恩及万民,那为民倒是不错。
与一人闲野山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时,填词作曲,饮茶弹琴,笑谈风云。
阮瞻很是向往此等生活,但当下是不可能的。
惠帝愚钝,贾后专政残暴,诸王又虎视眈眈,朝野一片黑暗,流民又四起,戎狄肆虐。
当政者不为政,当官者难为官。
为民者又能好到哪去?
阮瞻知道为官可保家人一时安虞,不为官则难知朝夕。虽不愿,却不得不为。
阮瞻性清淡无争,虽知不得不为官,却也不愿与贾谧等为伍,搅乱朝堂,便谢绝了潘岳好意。
潘岳自知阮瞻之性,寡欲无争,倒也没有强求。
遂楼七与阮瞻告别了潘岳,便一同回了阮府。
一回到阮府,楼七便让阿喜找来了他的背包。
那里面装的东西可都是高科技物件,飞檐走壁,穿墙探物那都不在话下,杀人无形,保命逃遁更是一绝。
今晚可就要大展一番身手了。
楼七将要用到的东西都装在了身上,只要披上衣服就谁也看不到了。
而时间轴副本只是一微形智能机,形如一戒指,以太阳能及人体热能为源,它可以辨别不同时空的时间波段,以此确定时间逃亡者的位置,再转成频率与楼七脑电波一样的信息流,由楼七直接读取。
楼七将它打开来,才发现七个点有四个与自己很近,其中最近的一个与自己相隔不过千来米。
楼七想,今晚就可去这河阳县溜达一圈,寻找这第一个时间逃亡者,顺便去借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