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直直地看着顾西城。
他的眼睛深如瀚海，让人完全无法看透，时间久了反而有一种会溺毙其中的感觉。
“这件事，可能有点长。”
“没有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听你说。”
“里面可能有一些你完全无法理解甚至接受的事情……”
“不要帮我做决定。”
她打断了顾西城的话：“在你什么都没有说之前，你怎么能确定我的想法？或许我对你说的事情，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四目相对，各种情绪在无声的交流，又好似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达到任何的共识。
就在冰冰认为，他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顾西城开口了。
“好。”
他靠坐在沙发上整理了一下思路，开门见山地切入主题。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你身边跟着鬼差。”
顾西城的声音很是淡然，平仄的没有丝毫起伏，落在冰冰耳中却好似一个炸雷。
他身上之所以带着魔物的气息，可以有很多理由。
但是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发现她身边有鬼差，那意味着什么？
最初他们的接触，就是被算计好的？
她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你是说，我遇到小混混，你帮我打走他们的时候？”
他撩了撩唇角，笑了。
“江冰怡是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特殊。但是当我在商场遇到你的时候，就发生了变化……”
顾西城顿了一下，视线在她面上梭巡了一圈。
“你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很好奇，一个凡人身边怎么会跟着一个鬼差。”
“所以你开始接近我？”
一次两次的偶遇可以称之为缘分，但是短时间内接连不断的相遇，很难让冰冰用巧合带过。
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冰冰的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原来你接触我，一直都是有目的的。”
“为了我身边的鬼差？”
“因为魔界和鬼界的冲突？”
人的心里一旦产生裂隙，那么所有的怀疑，都不惮从最糟糕的地方开始设想。
顾西城看着她：“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不然我该怎么想你呢？生活在人界的魔物都有各自的目的，总不会你来人界只是为了感触人生百态吧？”
她说得讥诮，内心却想他承认。
说来也是可笑，心里还带着希冀，即使他什么都没有说，心里也会给他找理由。
即使那理由荒诞得根本经不起任何的推敲。
顾西城微微抿唇，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我来魔界是为了找一个人，她和鬼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你身边有鬼差，让我觉得奇怪。”
“那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不知道。”
“不知道？”
对上冰冰疑惑的眼神，他点了头，看着她的眼神深沉而复杂。
他似乎在看着她，却又好像透过她看着别人。
“有时候我觉得我找到了，有时候我又觉得，并没有。”
“我究竟有没有找到？”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得更像是喟叹，而不是在给她解释。
冰冰的思维向来很快，他此时的表现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她发现她要去探寻比他是魔物更可怕的现实。
闭了闭眼睛，她强压着语调的颤抖：“你、你觉得我可能是你要找的人？”
“是。”
一个字，清清淡淡的，没有斩钉截铁的味道，却更透出了无可转圜的味道。
她听到自己的笑声，却很是苦涩。
“所以你最开始接触我，是因为我身边跟着鬼差。”
“你后来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你觉得我可能是你要找的人？”
“从头到尾，我这个人如何，你从来不曾在乎过。”
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眼眶终于无法继续承载更多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滴落下来。
“事情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
她的面上挂着泪水，声音却无比地平静。
“顾西城，我可以给你解释的机会，但是只有现在。”
“如果你想像上次一样，过段时间再将事实说给我听。”
“那么，我不会再听了。”
决绝地眼神配上她含泪的表情，让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赶在他开口之前，她又追加了一句。
“我是你，现在就开始解释这件事，而不是说更多的废话。”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冰，我承认最开始接触你，是因为你身份特殊。可是我之所以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吸引我，与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关。”
“你要找的人，难道不是你的爱人吗？”
她淡淡的一句反问，让他沉默了。
而此时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头。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却让她的唇角勾起弧度，显现出她面上的悲怆之情。
类似的故事听了太多，她也只当是故事听听而已，却想不到她在别人的故事里也做了替身。
冰冰颓然地靠坐在沙发上，缓缓地闭上眼睛，任凭眼泪汹涌的流着。
“顾西城，既然你没有什么想说的，我觉得你可以离开了。”
“我喜欢你是认真的。”
“那你可以不找她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带着情绪带着愤懑，可是她更有无数的期许。
她希望他能回答“是”。
但是她久久没有得到预想的回答，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听到了他带着莫名情绪的声音。
“我不可能不找她，她是因为我才陷入轮回的。”
“如果我不能尽快找到她，她会消失在天地万物之间，这世上再没有她存在的痕迹。”
寥寥几十个字，却已经给了冰冰足够的想象空间。
“她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你要找她，理所当然。”
“可是……”
她顿了一下，放在沙发上的手缓缓地收紧，声音里似乎都有了一些紧绷。
“在我这里，就没有那么理所当然了。”
“我希望她立即消失，再不会出现。”
“顾西城，你不用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指责我的冷血无情，也不用想改变我的想法。”
“我们在这一点上注定无法达成一致，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