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随心中有些忐忑。
他发现越霜柔的本性后,第一反应便是不能相信。
他跑了出去,回到了自己往常花天酒地的地方。
但是这次,喝酒没能麻痹他,反而让他对痛苦的感知更加清晰。
他抛下了酒水,深知自己减肥不易,也没有胡吃海喝。
他挑了个人,让他把越家发生的事情细细道来。
越随这才知,原来自己被困在那个地牢的时候,外面发生了这样多的变故。
他竟全然不知。
只是他挑的人也不知怎么的,竟然都在说越青瓷心狠手辣。
他觉得不对,越青瓷绝非真的恶毒之人。
可是天下流言,竟像是都掌于他人手。
越霜柔谋害亲姐妹的事情竟然无人知晓。
都说是越青瓷的到来让家里染了晦气。
越随没心情悲伤,他连夜命人准备马车,赶去了一个地方。
崔妙所在的别庄。
崔氏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好人,越随其实隐隐有所感。
幼年时候不是没发现这个姨娘脸上宽和的假象之下暗藏的偏心。
但是是人都会有偏心,崔妙也算不得什么恶人,毕竟真的照顾了他。
这么多年来,在柏氏那里失去的母爱,唯有在崔妙身上,偶尔才能窥得一二。
他要自己去看一个真相。
就好像越青瓷带他看见的越霜柔。
原以为崔氏是被罚到庄子上,过得很是艰辛。
没料到,婢女成群,仆从伺候。
偌大的庄子就她一个主子,原来不是去受难,而是去享福的。
越随好容易在门口等到了崔氏出门。
只是一眼,他却惊讶地立在了原地。
崔妙,竟然有孕了。
她肚子还没有很显,但是为人很高调。
兴许是孕吐反应严重,所以一直在指责身侧伺候的人。
他本来是打算直接见面,鬼使神差地藏了起来。
总觉得不对劲。
他了解越庭生。
越庭生一直觉得自己子嗣太少。
他不满意越随,但是又不想随意纳妾,总有点自己的讲究在里面。
崔氏多年无所出,其实暗地里想了不少办法。
现在她被赶到了庄子,却大了肚子。
若这是越庭生的孩子,越庭生定然不会任由崔氏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就算崔氏之前确实做了错事,但是事关孩子,还有可能是个儿子。
越庭生一定会将崔氏接回去。
越随没惊动人。
他静静地在外面等了几天。
他心中仍旧盼着是越庭生。
初始几天,没人过来,等到了第三日,林三来了。
林管家意味着越庭生。
越随长舒一口气。
他心中松懈,决意上庄子里好好地拜见一下崔氏。
也算是全了这么多年的母子情谊。
好歹,她也是叫过他几声儿子。
可是,一走进门前,看见躲在马车后面苟合的男女时,他整个人都蒙了。
什么是晴天霹雳?这就是晴天霹雳。
他魂不守舍地藏在另一端,听那边淫词艳语。
随即,就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崔氏的口中。
“三郎,若是没办法的话,不如从越随手里下手,把霜柔救出来?”
越随仔细地听着。
林三道:“恐怕不成,你别犯浑,而且越随好些日子没出现在府中了。”
崔氏发出不甘心的咒骂:“越青瓷那个贱人,早知道趁她还不知事的时候从道观里接回来,和越随一样养着,迟早也养废。”
和越随……一样养着……养废。
越随夺路而逃。
随后就回到了越家。
来和越青瓷道歉。
越青瓷似乎看出来了越随的忐忑不安,她露出一个微笑。
“兄长,兄妹之间,是没有所谓的道歉的。”
“小打小闹的事情,兄长,我与你,一母同胞。”
越青瓷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
越随的心随之咯噔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兄长,你要记住这一点,母亲是爱你的。”
越青瓷轻轻揭过了自己的事情,但是强调了柏氏,像是有什么特殊的意思。
越随犹豫。
正想着,外头紫雨道:“姑娘,大少爷,夫人做了云桃糕,请你们一同品尝。”
柏氏知道越随来了。
越青瓷拉着有些期期艾艾的越随一同过去。
一瞧,就见柏氏有些紧张地坐在桌子上。
上面已经布了满满一大桌菜,看得出来很用心。
她这是做来缓和关系的。
柏氏上回,对越随说了重话。
她也没提,越青瓷和越随自然不会主动提。
柏氏说:“来,吃饭吧。”
桌上有一道荷叶蒸鸡。
鸡肉带着清香味。
柏氏说道:“小时候随儿最爱吃,尝尝看,这么多年,味道有没有变?”
越随其实不爱吃腻肉。
吃肉总是要好好费点心思,譬如荷叶蒸鸡肉。
越随自己都忘了。
因为柏氏生病,也管不到他。
越庭生竟然也不管,后面娶了崔氏,下人们看菜下碟,也不怎么管越随。
后面给他端来的饭菜,竟然还有馊的。
还是崔氏发现了,将那几个刁仆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越随才吃饱了饭。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吃东西的口味变了。
他喜欢油多的东西。
好比五花肉。
红烧的五花肉,晶莹发亮的油光,他能吞下饱饱的一大碗。
于是他从小小的少年变成了肥硕的少年。
并且越来越胖,越来越胖。
没有尽头。
“嗯,我记得。”越随说。
是以莫名其妙的,一家人的气氛融洽了许多。
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几日,虽然知道外头风声鹤唳,但是越家内部倒是宽松。
绣棠打听的九府消息已经出来了,没什么事情,就是照例奉了天子的命令去抓人。
只不过司拂澜的名声更响亮了,可以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程度。
直到有一日。
“四姑娘,我们大人有请。”
越青瓷看着出现在自己家墙头的不速之客,有些头疼。
虽然她知道司拂澜手底下的人都不走寻常路。
可是避镜使们当真做不到尊重一下她的个人意愿吗?
譬如,下次不要翻墙?
“稍等,我换个衣裳。”
越青瓷从后门悄悄地离开。
避镜使这次没有用马车,而是用了一顶小轿,直接带着越青瓷去了附近的一处院落。
为了安全,司拂澜自然不会带她走得太远,在这附近找了个房子,做了避镜使的位置。
司拂澜看起来比先前憔悴一点。
这样子不是很明显,但是越青瓷就是能感受得到。
司拂澜没说话,只是先上手,摸了摸越青瓷的脸。
越青瓷有些不自在,但是没怎么避开。
司拂澜收回手:“看着脸色不错,越庭生幸好没苛待你。”
看他意思,若是越庭生对她不好,司拂澜就是要下什么手了。
司拂澜说话还是熟悉的桀骜不训的语气。
越青瓷皱眉:“你应该担心一下自己。”
司拂澜就笑:“原来你在担心我。”
……
越青瓷被他说的没脾气。
司拂澜却很快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皇帝要召见你,你要记得,每一句话都要听我的答案。”
越青瓷心底“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若是不然,你会被赐给谢致。”
司拂澜道:“图南那边起了战乱,还涉及到了通敌卖国,谢致说,愿意带你一起镇守边界。”
这样的话,就是彻底的远离了皇位。
但是谢致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他有前世的记忆,在那里恐怕不足两年就能打赢胜仗。
到时候,班师回朝,功勋加身。
而皇帝此刻并不知道,自己属意的太子会死。
一旦太子死了,谢致立刻就成了夺嫡的热门人选。
这一招非常歹毒。
歹毒到越青瓷都要夸赞。
“我……我要怎么说?”她皱眉,很明显也意识到了谢致这一招很难破解。
司拂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将她整个人拢进怀中。
“若是皇帝问你对婚事的考虑,你一定要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千万不可有自己的想法。”
“把自己当做傀儡,皇帝不管说什么,都剥夺自己的意志。”
“若是嫁给了丈夫,那便夫君为天,全心全力地支持。”
越青瓷从这话里面嗅到了一点端倪。
“你的意思是?”
“我已经安排了一批人在背后指认你父亲,不过,手脚不算是狠厉,最多只是说仰慕。”
司拂澜笑了笑。
谢致想借着此事让他被绊住脚步,那他就借力打力。
越庭生这边有助力,越青瓷又是个一心为了夫君的女子,皇帝不会让他们在一起。
尤其是,越青瓷现在是越庭生唯一的女儿。
越随又没有入仕,一个闲散子弟。
越庭生不支持女婿,又能支持谁呢?
越青瓷深吸一口气:“可是我看越文鸢先前在我面前炫耀的意思,看起来是要对你不利……”
“是的。”
司拂澜忽然抬起了越青瓷的下巴。
他们对视,司拂澜的眼睛里有着温润的热意。
越青瓷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目光,被看的心砰砰乱跳。
“我要去征战图南了。”
司拂澜忽然低下头,含住了越青瓷的唇。
他趁着越青瓷愣神的空间,低低地说:“等我回来时,青瓷,告诉我你的答案。”
他想和越青瓷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关系,想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