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青瓷最初对谢致的感觉是憧憬和惧怕。
因为她与谢致开始的很狼狈。
她中了顾氏的计,和谢致稀里糊涂地滚到了一张床上,变成了一桩令人取乐的笑柄。
但是在此之前,她与谢致有过短短的几面之缘。
谢致与其他人不同,不会虚伪无比地对待她,有着最基本的敬重。
这让越青瓷觉得他是君子。
所以,嫁过去之后,谢致将她放置在后宅里,对她戒备万分,她还是愿意为了那一点点君子印象,渴望能让谢致爱上自己。
她倾尽所有地对谢致好,渴望能够从谢致那里获得温暖。
渴望能够获得谢致的爱。
在越文鸢和越霜柔对谢致使用蛊毒之前,他们也确实算一对神仙眷侣。
只是越青瓷陡然才意识到,她爱的,仍旧是当初那个,在所有人都鄙夷她的时候,愿意把她当个人看的谢致。
不过那只是她的错觉。
一厢情愿。
谢致所谓的君子风度,不过是做出来的昙花一现。
如果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去看,上辈子谢致,根本用的都是小人心计,恶人手段。
但是当时的越青瓷不知道。
可是如今,越青瓷看见谢致纯良的眼神,竟然有一种可怕的熟悉感。
似乎他们又回到了刚刚见面的时候。
越青瓷的脸上甚至有了点模糊的恍惚。
谢致一看,立刻就明白这一次是有用的。
但是越青瓷很快反应了过来:“什么意思?”
谢致这是在做什么?
谢致也不恼,反而苦笑了一下:“我做错了事,你防着我是应该的。”
他送了一瓶药:“你自己擦一下身上插伤的地方,我没让人碰你。”
“等你好点,我送你离开。”
光风霁月的公子与行事卑鄙的小人,似乎就在一念之间。
越青瓷将信将疑,但是既然谢致愿意在这里装好人,她自然也不会蠢到戳破。
越青瓷起身:“那便劳烦三殿下了。”
夜长梦多,她想尽快回去。
谢致竟然当真没有拦。
只是哀求道:“能不能把药带走?”
越青瓷定定地打量了他一会儿。
随即,竟然也没说什么,真的把药瓶拿起来带走了。
谢致在后面一直定定地看着她。
越青瓷出了房间门才发现,这就是在三皇子府。
她忽然问:“你放我走,长公主不会发怒吗?”
她和谢致都心知肚明,长公主对他有用。
谢致能登基的关键一环,就在长公主身上。
她换掉了继位圣旨。
所以谢致不可能和嘉安闹掰。
而俩人又都知道,谢致把越青瓷救了出来,意味着嘉安会生气。
“你不用管,本身,这也是我的错。”
果然有效果。
在谢致的眼中,这是越青瓷被感化的征兆。
而他要做的就是诚恳。
毕竟,在那十年囚禁之前,他们也做过夫妻。
于是谢致说道:“你快走吧,我命人准备了马车,叫的外面的,你放心,不会把你怎么样。”
越青瓷定定地打量着他,随后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走了。
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摇晃动静,越青瓷不停地摩挲着手里的药瓶。
谢致,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付她的新法子。
越青瓷有一种不堪受扰的烦恼。
谢致,是你自寻死路。
越青瓷面色冰冷地回了家,而在房子里等的团团转的绣棠,终于迎了上来。
“小姐!”
“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要进宫找了!”
越青瓷没有在皇宫里过夜过,而谢致做了长足的准备,让几个太监,装作宫里的人,来越家说,留了越青瓷在宫里。
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讯息。
也是一开始嘉安说的。
他们想要把越青瓷推成皇帝感兴趣的人。
这样的话,朝堂的局势就会乱起来。
如果越家的嫡女进了宫,那越庭生的态度就会更加暧昧。
但是谢致现在似乎又不乐意了。
越青瓷更衣洗漱之后,坐在堂桌前吃饭,心事重重。
她缓缓摩挲手里的药瓶,思索着要不要动司拂澜给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方便很多事情。
但是越青瓷相信,司拂澜留下来的人,被她使用,必然得用在有作用的地方,否则过不了多久,这群人也会开始糊弄她。
毕竟他们真正效忠的是司拂澜,因为司拂澜足够强大。
司拂澜把他们交给越青瓷,既是保护,又是一把锋利的刀。
但如果主人不知道怎么使用这把刀,他们自然也不会太在意,只会变成一个敦厚的保护罩,只要保护好越青瓷的安全,也足够给司拂澜交差了。
所以现在的越青瓷,不能动司拂澜。
“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知道越青瓷回来之后,就过来小院陪着越青瓷一起吃饭的柏氏,看她心神不宁的模样,问道。
越青瓷回过神,摇摇头:“怎么会呢?”
“我就是被陛下留在宫里待了几日,有些后怕。”
柏氏点点头:“到底是大梁皇宫。”
越青瓷的心微微一动。
很少有人在提到皇宫的时候,刻意加上大梁两个字。
毕竟自己就是大梁人。
越青瓷心中那种对柏氏古怪的猜疑又冒出来了。
她总觉得,柏氏的身上有一个很深的秘密。
柏氏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的漏嘴,她表情温和,但是似乎也在犹豫着什么。
越青瓷便道:“娘亲是不是被我吓着了?您放心,以后应该这种机会不多了。”
皇帝这几日叫的频繁,但是必然会知道谢致和嘉安做的事情。
也许不会责罚他们,但应该也会给越青瓷留一条生路。
短期是不用担心自己安全了。
柏氏犹豫道:“青瓷,你现在,快乐吗?”
越青瓷愣了一下:“娘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放下筷子,依偎到了柏氏的怀里:“娘亲,能够在您的身边,我就是快乐的。”
现在的生活比起前世来,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越青瓷的话让柏氏微微笑了一下。
“如果是这样的话,娘亲就放心了。”
“娘放心什么?”
外面有个人影大步踏进来。
越随手里提着一个东西,看不出来是什么,但是精神气很好,直接来了柏氏和越青瓷的跟前。
这几日下来,越随每天都来这边请安。
他似乎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亲情,到底是血浓于水,没几日,真正地把柏氏当做亲切无比的母亲,什么话都能说了。
“兄长这是拿的什么?”越青瓷忍不住看他。
越随手里拿的似乎是活物。
他在司拂澜那边学了一段时间的拳脚功夫,现在也不爱花天酒地,结交了一批新朋友,到处打猎。
“是迷花斑羊羔,”果然,东西放到越青瓷脚边,立刻就爬了起来。
那是一只漆黑的小羊崽子。
越青瓷开始还以为提了一团毛线过来。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是?”
“嘿嘿,龙家的儿子送的,他家要搬迁了,本来是要宰了这些羊崽子的,我想着,咱们的院子里还缺点生气,便弄了过来。”
缺点生气,自然是因为越青瓷和柏氏都病恹恹的。
猫儿狗儿的,虽然可爱,但是到底俗气。
这样的毛茸茸的小羊,那才叫可爱呢。
柏氏果然很高兴,没想到越随有这样的心思。
越青瓷微微笑了笑。
她看柏氏把小羊羔抱进怀里,左一个亲亲又一个亲亲,竟然是难得的活泼。
越随给越青瓷使了个眼色。
越青瓷便起了身,和越随到一边去谈话。
柏氏知道二人有秘密要谈,也不恼,笑眯眯地让去了。
在某些事情上,柏氏确实不像一个普通的娘亲。
她看似对越青瓷上心,但其实很多事情都不管。
但是越青瓷一旦出事,又比谁都着急。
“怎么了?”越青瓷看向越随。
越随努努嘴:“没想到母亲真的喜欢,我当时看她房间里布置了不少毛茸茸的东西,就想着或许也喜欢这些。”
越青瓷心念一动。
她都没想到这点。
越随上心了。
于是越青瓷嘴角的笑意更真诚了一点:“谢谢兄长,是妹妹疏忽了。”
越随摆摆手:“自家人,别说这些。”
随后,他犹豫的道:“你现在管着后宅是不是?”
越青瓷看他脸上有难色,点头:“哥哥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吗?”
难道是银子不够用了?
若是越随不嫖赌,一些银子支取给他自然可以。
越随摇头:“不,你知道林管家吗?”
他脸上的难色非常明显。
于是越青瓷反应了过来。
越随知道崔氏和林三的奸情了。
越青瓷不动声色地问道:“知道啊,怎么了?父亲非常器重他,他也是个知礼的,第一日就来我这里做了登记。”
知礼的。
越随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
然后他平复下来,犹犹豫豫地道:“我那日,去看了崔氏。”
他觉得这些事情有些污了越青瓷的耳朵,到底是个没出嫁的姑娘。
可是越青瓷向来和普通女子不一样,于是直接道:“我怀疑崔氏和林三有染。”
越青瓷果然,没有露出寻常女子家的吃惊和娇羞。
她非常镇定:“哥哥可有证据?这样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这傻姑娘,没有证据我哪里敢说?”
越随鬼鬼祟祟地道:“我已经命人盯着别庄了,倘若再有奸情,直接当场拿下。”
越青瓷微笑:“拿谁?是林管家,还是崔氏?”
“自然是两个都!”
但是越随说到这里,忽然愣住了。
不,他不能。
崔氏和林管家拿下,丢的是越庭生,也就是越家的脸。
越青瓷看他反应过来了,轻声道:“兄长,咱们一起去看看,崔氏到底在做什么,到时候再行定夺吧。”
“毕竟,也不一定就是俩人有奸情,也许是你看错了角度呢。”越青瓷笑眯眯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