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青瓷不理解李重曦的质问。
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我爱他……”
“虽然与你无关，”越青瓷语气冰凉，“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重曦呼吸似乎都停滞了，眼中痛苦之色蔓延出来。
那痛苦似乎扎伤了越青瓷的眼睛。
太过真挚的感情，总是会引来他人的共情。
就算越青瓷不懂为何重曦要这样说话，但脸上的冰冷之色，还是微微消融。
可重曦仿佛没看见，反而继续说，想要打消越青瓷的想法一般，道：“你可知道，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伤害？”
越青瓷平静无比：“我不在乎。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不在乎。”
她不会对重曦剖白自己的心里，二人之间，也不过是萍水相逢。
重曦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能这么傻，司拂澜他真的值得你这样做吗？”
越青瓷眯眼：“他值得，只要我说，他就是值得。”
“重曦，我想你现在应该过得很好，锦衣玉食，美妾环仆，根本用不上来我这里耍威风。”
“我不知道你找到我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又是通过什么途径得知我在这儿的，但是我想告诉你，我要救司拂澜。”
为了二人过去的情分，越青瓷自觉自己已经把话说的很轻，并未对重曦有任何的伤害。
可是——
“如若我不让呢？”重曦的眼神冰冷。
“如若我非要带你走呢？如若我有办法，在这里全身而退呢？”
越青瓷冷笑了一声：“重曦，你别忘了，你只是我捡回来的一条狗，没有资格对我做什么决定。”
“你把我带走，也不过是两看两相厌。”
越青瓷拢了笼衣襟：“慢走，不送。”
重曦的脸色瞬间煞白。
好狠好重的话。
一条狗吗？
如果你当真是怎么想的，倒也是好的。
重曦意识到，自己和越青瓷之间，感情从来就不是他单方面想的那样，堪称知己。
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甚至没有超过一个月。
不过是越青瓷对于他而言，意义非凡，他在那短暂的相处里生出了妄念，如今妄念也该醒了。
尤其是，在得知了他们的关系之后。
重曦闭了闭眼睛。
他轻声道：“好，好，那我有个问题。”
越青瓷站在原地不动，但是重曦仿佛并不介意，自顾自地问了下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司拂澜真的就那么好吗？”
重曦的语气中还是没忍住，带着些许质问：“他到底有什么好？权势吗？地位吗？他如果真心喜欢你，就不会三番五次让你一个人面临险境，你先前在越家过得那样难，他难道不该伸出援助之手吗？”
“我说了，重曦，”越青瓷深吸一口气，“我刚刚的话有些难听，但是我的意思很明确，重曦，你和我之间，并不熟悉，你也没资格……”
没资格质问我这些。
这都是我的私事。
但是这些话越高青瓷都没有机会说完，因为重曦接下来的话，简直是石破天惊。
重曦一把打断了越青瓷的话：“因为我是你的哥哥。”
越青瓷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你是我的哥哥？这怎么可能？”
重曦疯了？
重曦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青瓷，我的父亲，是图南帝国的王，他曾经爱上了图南巫蛊世家的圣女，也就是你娘，后来，有了你。”
越青瓷微微放大瞳孔，似乎没有明白。
但是她很快想到，这件事情和之前师父说的能对上。
“你娘不喜欢我父王，也不喜欢柏家，柏家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巫毒世家，对子女也用蛊管理，非常狠辣。”
重曦道：“你娘借着越庭生的力量逃离了图南，我父王知道了，但他没有逼迫你娘，因为你娘差点死在了我父王的手上。”
图南圣女，性情暴烈。
越青瓷深吸一口气：“我要你仔细说清楚。”
重曦闭上了眼睛。
“图南柏氏，如果你有机会前往图南，立刻就能打听到。”
“因为所有人都不敢触碰柏家，包括图南皇族。”
“皇族和柏家，本来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但是我的父皇，也就是图南这一代的王，他对你母亲一见钟情。”
越青瓷注意到，重曦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带上了屈辱之色。
王因为一己私欲触碰了和柏家的合作关系，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王违反了规则，强迫了你娘，你娘当时就将本该给予图南王室的生死蛊收了回去。王想补救，又或者说，那也是他的真心，于是他去柏家下聘，让娶你娘为王后。”
说到这里，重曦扭头，看向越青瓷：“我们图南和你们大梁不同，王要女人，也是要下聘，而非直接召入宫廷。”
“这件事情自然得到了柏家的反对，而且柏家对皇族态度无比之差，因为你娘是这一代唯一的圣女，她必须保持自己的处子身到二十五岁，新的圣女诞生，不然的话，万蛊就会失去号令，引来大的灾祸。”
越青瓷的心砰砰直跳。
“那一年，有个男人，本来是远征图南的，我们的敌人，可他却平安无恙地进了柏家。”重曦说这话的时候，特地看了越青瓷一眼。
越青瓷立即反应过来。
这个人就是越庭生。
“越庭生进了柏家，他那时候，我听说已经奄奄一息，本来是必定会死的，可是，你娘把生死蛊给了他，让他得以生存，而后，他带着你娘逃离了柏家，直接回了大梁。”
这中间的跳跃太快，越青瓷愣了一下。
随即，重曦道：“后来我才知道，我父皇为了得到你娘，竟然兴兵，意图强娶，柏家虽然是蛊术世家，但是你娘那时候已经失身，柏家没必要为了她和我父皇硬抗，当时就决定把你娘嫁到图南皇室。”
“你娘得知这个消息，便联系了她的姐姐，而她姐姐也就是上一代的柏家圣女，却早已经难产而亡，只留下了孩子，以及孩子的父亲，越庭生。”
越青瓷愣了一下，第一次开口：“姐姐？”
“是。”
此后柏氏跟着越庭生在大梁生活。
“那……越随……”越青瓷忽然想到了这个孩子的身份。
重曦抿紧了唇：“越随是你父亲和你娘姐姐的儿子。”
越青瓷愣了一下：“所以，我是……”
越青瓷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重曦的眼睛，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重曦的眼神非常悲伤，但还是说了出来：“是的，你是我的妹妹，是你娘亲，和我父皇的那个孩子。”
柏氏是在到了大梁之后才发现自己怀孕的。
但是，她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将越青瓷留下来，后面又是怎么样将她送走，这中间发生的种种，越青瓷都无从求证。
更多的事情，得去问柏氏本人。
而且苏合，清一，恐怕都是那个图南的王留下来的人。
当初为什么要送走越青瓷，到底是柏氏不喜欢她，不想看见她这张脸，还是被逼无奈，又或者真的只是为了治病，越青瓷都不知道。
但是……
一定要问清楚吗？
越青瓷忍不住想，不管过去如何，现在只要她爱我就可以了。
“那……你现在出现，是为什么？”越青瓷问。
“为了看你是不是真的爱司拂澜，为了看你见不坚定，父王再临终前说，如果你真的爱司拂澜，那他愿意仁慈一次。”
“他身为你的父亲却从来没有尽过半点责任，这是他的遗憾。”
临终？
看出了越青瓷的震惊，重曦点了点头：“是的，父王已经走了，就走在三天前，讣告还没有发，但我想，青瓷，你应该知晓。”
重曦身上没有太多悲伤的味道。
图南的王是冷漠的，无情的。
不然重曦也不会千里迢迢逃出来，想要看看远在万里的华京是什么样子。
如今继承图南王室的是重曦的兄长，但他与兄长感情淡薄。
唯一好的是，图南与大梁不同，因为蛊虫的存在，天生就已经定下了谁是下一代的王，根本不用尔虞我诈。
越青瓷深吸一口气，随即轻声道：“这些，我以后会向娘亲求证，你放心，我……我心里有数。”
“但是，司拂澜，我要救。”
“根本没什么所谓的解法，因为司拂澜中的是蛊。”重曦却一口道出真相。
在越青瓷震惊瞪大的眼睛里，重曦轻声道：“不过，那蛊并非我图南所下，图南人从不做这种过于血腥狠辣的事情，蛊虫杀人太多，是会反噬到自身命运的。”
“结局必定凄惨无比。”
越青瓷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凌娘婉娘？”
除了这二人，不可能还有其他人了。
重曦微微笑了一下：“你觉得还有其他人吗？”
越青瓷心底的戾气和杀意升腾上来。
谢致为了皇位，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想做皇帝，却是以自己的子民为献祭，来作为自己铲除异己的工具，当真是可笑可叹。
谢致，必死！
越青瓷脸上杀意蒸腾，但是意识到了自己是在重曦的跟前，很快收敛。
重曦脸上竟然有笑意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