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楠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道："有勇有谋，胆识过人。最难得的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这种分寸感，很多老干部都没有。"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又落在林枫身上。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多了些东西。
不再是单纯的冷漠，而是带着一种......认可？或者说欣赏？
"小楠的评价很高啊。"苏庆阳插话道，"她很少这样夸人。"
"不是夸奖，是事实。"苏楠站起来，"我去看看厨房，该准备午饭了。"
她转身要走，但走到门口时又停下来，回头看了林枫一眼："林枫，瑞士很冷，记得多带衣服。"
说完，她就出去了，留下一阵淡淡的香水味。
苏文涛看着女儿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了解苏楠，知道她对男人向来不假辞色。
能让她主动关心，这个林枫确实不简单。
"好了，说正事。"苏文涛收回思绪，表情变得严肃，"小林，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要记在心里。"
"您说。"林枫坐直身体。
"这次巡视工作，表面上看是为了整顿云江的政治生态。"苏文涛缓缓说道，"但实际上，还有更深层的考虑。"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苏庆阳："庆阳在云江干了这么多年，政绩有目共睹。论资历，论能力，论口碑，都是下一任省长的最佳人选。"
"但是有个障碍。"苏文涛继续说道，"李清河的排名在庆阳前面，而且他在上面有人。如果不出意外，省长的位置很可能是他的。"
"但他不配。"林枫说道。
"对，他不配。"苏文涛赞许地看着林枫，"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人，一个贪污几十亿的人，怎么能当一省之长？"
"所以这次去瑞士......"
"对，这次去瑞士政治意义重大。"苏文涛加重语气，"赵天宇只是个幌子，是条小鱼。通过他查到李清河的海外资产，拿到确凿证据，那才是关键。"
"我明白了。"林枫点点头。
"你要记住几点。"苏文涛竖起手指，"第一，重点是李清河的瑞士账户。找到林永泰，不惜一切代价撬开他的嘴。"
"第二，注意安全。李清河不是一般人，他可能会狗急跳墙。"
"第三，要快。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需要多少经费？"林枫问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苏庆阳插话道，"经费我来解决。一百万够不够？"
"应该够了。"
"不够再说。"苏文涛大手一挥，"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要办成事。"
他站起来，在书房里踱步："还有，到了瑞士，可以联系我们的使馆。我会提前打招呼，让他们提供必要的协助。"
"谢谢苏书记。"
"不过要低调。"苏文涛提醒道，"瑞士是永久中立国，最忌讳别国在他们的地盘上搞情报活动。我们的行动不能太张扬，免得引起外交纠纷。"
"我明白。"
苏文涛走回来，重新坐下。
他看着林枫，眼神复杂，似乎在考虑什么重要的事情。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过了足足一分钟，苏文涛才开口："小林，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苏庆阳的表情立刻变了。
他知道苏文涛要说什么，下意识地想要阻止："文涛书记，这个......"
苏文涛摆摆手："我意已决。"
就在这时，苏楠推门进来："爸，午饭已经......"
她看到房间里的气氛，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
"你来得正好。"苏文涛说道，"坐下，这件事你也该听听。"
苏楠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过来。
她没有坐回原来的位置，而是坐在父亲旁边的扶手上，一只手轻轻搭在父亲肩膀上。
这个动作很亲昵，完全不像她平时冷冰冰的样子。
"爸，您要说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我要告诉小林关于周明远的事。"苏文涛说道。
苏楠的手明显紧了一下："爸，这件事......"
"小楠，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苏文涛拍拍女儿的手，"但是小林值得信任。而且这件事，他必须知道。"
苏楠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但她看向林枫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警惕。
苏文涛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你知道周明远为什么会去昆阳吗？"
"这个......"林枫摇摇头。
"周明远是我的人。"苏文涛说道。
林枫并不太意外。
他早就猜到周明远跟省里有关系，只是没想到直接是苏文涛的人。
"准确地说，他曾经是我的秘书。"苏文涛继续道，"二十年前，我在江南省任职的时候，他就跟着我。后来我调到ZY，按理说应该带他一起走。"
"为什么没带？"
"因为我给了他一个特殊任务。"苏文涛的声音变得低沉，"去昆阳，帮我找一个人。"
林枫没有插话，等他继续说。
书房里很安静，窗外偶尔传来鸟鸣声。
苏楠的手一直放在父亲肩上，像是在给他力量。
她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
"三十多年前，我还是个处级干部。"苏文涛的声音有些遥远，"在西北某省工作，条件很艰苦。我爱人身体不好，但还是跟着我去了。"
他端起茶杯，但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的茶叶。
"我们有个儿子，"苏文涛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我还记得他第一次叫我爸爸的样子，奶声奶气的......"
林枫能感觉到，这个回忆对苏文涛来说既甜蜜又痛苦。
"有一次，上面临时来了紧急任务。"苏文涛的声音开始颤抖，"反腐败的大案，我必须立刻带队去查。那是个很危险的任务，对方是地方一霸，手下有不少亡命徒。"
"我走得太急，都没来得及跟儿子道别。"他闭上眼睛，"临走前，他还在睡觉。我摸了摸他的小脸，心想等我回来，一定好好陪陪他。"
"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苏文涛的声音哽咽了。
"孩子丢了。"
这四个字，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苏楠的眼圈红了。
即使听过很多次这个故事，每次还是会心痛。
她握住父亲的手，无声地安慰着。
"就在我出差的第二天，我爱人带着孩子去公园。"苏文涛继续说道，声音里满是痛苦，"她身体不好，带孩子很吃力。在公园里，她去买水的时候，让孩子在旁边等着。"
"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不到五分钟。"他的拳头握得很紧，"等她回来，孩子就不见了。"
林枫能想象那种绝望。
一个母亲，发现孩子不见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报警了，但是没用。"苏文涛苦笑，"那个年代治安差，拐卖儿童的很多。警察也尽力了，发动群众，贴寻人启事，但就是找不到。"
"我爱人疯了一样找孩子。"他的声音更加痛苦，"白天黑夜地找，见人就问。她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么一折腾，彻底垮了。"
"半年后，她走了。"苏文涛说道，"临死前还在念叨孩子的名字，说对不起他，没有看好他。"
苏楠转过头，不想让人看到她在流泪。
林枫的心里也不好受。
他自己就是被收养的，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
现在听到苏文涛的故事，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苏文涛擦了擦眼角，"从西北到江南，从江南到京城，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发动关系找。"
"但是太难了。"他摇摇头，"孩子丢的时候才两岁，现在都三十多了。相貌肯定变了，说不定连名字都改了。"
"直到五年前，终于有了线索。"苏文涛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有个老同志告诉我，他在昆阳见过一个人，年龄相貌都对得上。"
"所以我派周明远去了。"苏文涛说道，"以市委副书记的身份做掩护，暗中调查。"
"查到了吗？"
"有几个可疑的对象。"苏文涛说道，"但还没有最后确认，周明远就被陷害了。"
林枫恍然大悟。
"爸，您别难过。"苏楠轻声安慰，"一定能找到的。"
苏文涛拍拍女儿的手："但愿吧。我年纪大了，真怕等不到那一天。"
他看向林枫，眼神恳切："小林，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是我真的需要你帮忙。"
"您说。"
"救出周明远。"苏文涛握住林枫的手，"无论如何，要让他平安出来。只有他知道这些年的调查结果，知道那几个可疑对象是谁。"
"我一定做到。"林枫郑重承诺。
"还有，如果可能的话......"苏文涛犹豫了一下，"帮我找到儿子。"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现在应该三十多岁了，可能已经结婚生子。我不求别的，只想见他一面。告诉他，爸爸这些年一直在找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苏书记，您放心。"林枫站起来，"我一定完成任务。不仅要救出周书记，还要帮您找到儿子。"
"谢谢。"苏文涛也站起来，用力握着林枫的手，"我老了，可能等不了太久了。如果这辈子见不到儿子，我死不瞑目啊。"
"爸，别这么说。"苏楠红着眼圈，"您一定能等到的。"
她转向林枫，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林枫，我父亲的心愿，就拜托你了。"
"我会尽力的。"林枫认真地说。
苏楠看着他，眼神很复杂。
有期待，有担忧，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我相信你。"她轻声说道。
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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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林枫一行人登上专机。
这是一架小型公务机，可以坐十二个人。机舱很豪华，真皮座椅，还有小冰箱。
"第一次坐这么好的飞机。"李强兴奋地东摸西看。
"别高兴太早。"林枫提醒他，"我们这次去，可不是度假的。"
飞机起飞的时候，林枫看着窗外的夜景，心情复杂。
这一去，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但是为了挖出李清河这个毒瘤，他必须去。
"林哥，咱们真的要去瑞士？"李强坐在旁边，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我还没出过国呢。"
"这不是旅游。"林枫提醒他，"我们要面对的，可能是国际上最狡猾的罪犯。"
高铮检查着装备："放心吧，有我在，保证你们的安全。这些年我也不是白练的。"
飞机在夜空中飞行，目的地是曼谷。
与此同时，缅北的大山里，数百名特种兵正在悄悄集结。
按照计划，他们将在明天凌晨发起攻击。
猎鹰行动，正式开始。
而林枫的这次瑞士之行，将会揭开一个巨大的秘密。
一个足以震动整个官场的秘密。
李清河做梦也想不到，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海外资产，即将暴露在阳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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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钱卫东还在书房里没睡。
桌上摊着厚厚一叠材料，都是这几天收集的情报。
烟灰缸里已经有十几个烟头，屋里烟雾缭绕。
他又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手还在微微发抖。
昨晚的事还历历在目——那辆面包车突然冲出来，撞击的巨响，安全气囊弹出时的冲击，还有那个黑衣人举着匕首向他扑来的画面。
如果不是巡逻警车及时出现，他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
"妈的。"钱卫东狠狠掐灭烟头。
他知道是谁要杀他。
除了赵国强，还能有谁？
不，准确地说，是李清河。
赵国强只是执行者。
钱卫东站起来，走到书柜前，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笔记本。
这是他多年来记录的一些重要信息，从不离身。
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李清河这些年的一些事。
"1998年，李清河任副市长，负责城建......"
"2003年，升任常务副市长......"
"2006年，调任省政府副秘书长......"
"2008年，省委副书记......"
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背后不知道有多少故事。
钱卫东合上笔记本，重新坐下。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材料，是关于孙德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