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今天就看到新闻了。”
林枫靠在椅背上。
果然。
这是明摆着要搞陈雅。
先把地占了，让欧洲企业没地方落户。
没了那三家企业，陈雅的18亿投资就成了孤军奋战。
到时候再用各种手段卡她，大江科技早晚完蛋。
“你那三家欧洲企业知道这事了吗？”林枫问。
“知道了。”陈雅说，“他们的代表今天上午给我打电话，说要重新评估投资计划。”
“重新评估？”
“就是婉拒。”陈雅的声音有些苦涩，“欧洲人讲究契约精神，但前提是你得有地给他们。”
“现在地都被占了，他们来投什么资？”
林枫在办公室里站起来走了两步。
冷凯这一招够狠的。
表面上是引进100亿的大项目，实际上是釜底抽薪。
把陈雅的地占了，逼走欧洲企业，孤立大江科技。
“陈总，你能撑多久？”林枫问。
“看情况。”陈雅说，“如果只是占地，我可以找别的地方。”
“但...”她停顿了一下，“省国土厅今天又来通知，说我们的土地手续需要重新审查。”
“什么理由？”
“说当初的环评报告有瑕疵。”陈雅说，“需要补充材料，重新评估。”
“这一来一回，至少要三个月。”
“而且...”陈雅的声音更低了，“银行今天也来电话，说我们的贷款审批需要延后。”
林枫闭上眼睛。
土地卡住，环评卡住，贷款卡住。
三管齐下。
陈雅的项目算是被彻底摁住了。
“有人在针对你。”林枫说。
“我知道。”陈雅说，“李清河。”
“不只是李清河。”林枫说，“还有冷凯。”
“他们要用这个方法逼你撤资。”
“一旦你撤了，科技园就彻底乱了。”
“到时候那些虚假企业就可以继续占着地，拿着贴息贷款，骗国家的钱。”
陈雅沉默了几秒钟。
“林主任，我不会撤。”她突然说，声音很坚定。
“什么？”
“我说，我不会撤资。”陈雅说，“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我偏不如他们的愿。”
“我有钱，有技术，有市场。”
“大不了我自己扛着。”
“没有那三家欧洲企业，我自己也能做起来。”
林枫听着这话，点了点头。
“好。”林枫说，“那我们就陪他们玩到底。”
“你尽管做你的项目，有什么困难随时跟我说。”
“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不会让他们把你怎么样。”
“谢谢。”陈雅说。
挂断电话，林枫打开电脑，登录省政府网站。
新闻发布会的直播还在继续。
“请问冷书记。”一个记者站起来，“省委如何看待昆阳科技园清退企业的事？”
来了。
林枫盯着屏幕。
冷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这个问题问得好。”他说，“我们的态度很明确。”
“第一，我们既要严格监管，也要真心服务。”
“第二，领蓝选择云江，说明我们的投资环境整体是好的。”
“第三，个别地方、个别部门的问题，不代表全省。”
他说得很巧妙。
没有点名，但所有人都知道在说谁。
个别地方——昆阳。
个别部门——发改委。
“请问具体是什么问题？”记者追问。
“我不方便说得太细。”冷凯摆摆手，“但我想强调一点。”
“招商引资，要的是真金白银的投资，要的是实实在在的项目。”
“不能因为几千万的小企业有点问题，就把整个投资环境搞坏了。”
“更不能因为少数企业的问题，就对所有企业都不信任。”
“这叫什么？”
“这叫因噎废食。”
林枫关掉网页。
几千万的小企业？
那是几千万吗？
华东电子、云江新材料、博奥生物，加起来投资总额超过1.5亿。
而且都是骗来的。
但在冷凯嘴里，就变成了“小企业有点问题”。
而领蓝的100亿，就是“真金白银的投资”。
一对比，高下立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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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林枫的办公室电话响了。
是小刘。
“林主任，您看新闻了吗？”
“看了。”
“那个领蓝公司...”小刘的声音很低，“我觉得有问题。”
“什么问题？”
“我刚才查了一下，这个公司在国内几乎查不到什么信息。”小刘说，“网上只有一些很简单的新闻稿，说是什么云计算公司。”
“但具体做什么的，有哪些客户，完全查不到。”
“连官网都没有。”
林枫点了根烟：“继续查，但别太明目张胆。”
“这种事情，现在不好说。”
“我明白。”小刘说。
挂断电话，林枫靠在椅背上。
领蓝公司肯定有问题。
但现在不是揭穿的时候。
冷凯亲自站台，全省媒体都在宣传。
你去质疑，那就是唱反调，破坏招商引资。
必须等，等时机成熟。
手机响了。
这次是小陈。
“林主任，出事了。”
“什么事？”
“我刚刚听说，科技园那边，又有几家企业说要撤资。”小陈的声音很急，“加上之前的，现在总共有5家了。”
“哪5家？”
“云腾科技、中软信息、博创电子、恒达材料、智联通讯。”小陈报着名字，“都是之前有意向投资的企业。”
“现在都说要重新评估。”
林枫吸了口烟：“理由呢？”
“都是一样的，说投资环境不确定。”小陈说，“但我打听了一下，这些企业最近都接到过电话。”
“什么电话？”
“有人给他们打电话，说科技园现在情况复杂，建议观望。”小陈说，“据说是省委某个秘书打的。”
“李建华。”林枫说。
“对，就是他。”小陈说，“林主任，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我知道。”林枫掐灭烟头，“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数据摆在那里，科技园投资确实在下降。”
“他们会说，这都是因为我们清退企业造成的。”
小陈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那我们怎么办？”
“继续做该做的事。”林枫说，“虚假企业的调查不能停。”
“等风向一变，这些都是证据。”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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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发改委党组会。
张建设、老刘、老王、小赵等人都到了。
林枫也来了，坐在主席位上。
但气氛很微妙。
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异样。
“今天主要讨论两件事。”张建设清了清嗓子，“第一，领蓝项目的配套服务。”
“第二，科技园的投资情况分析。”
他说完，拿出一份材料。
“这是省统计局刚发布的数据。”张建设说，“科技园二季度投资情况。”
“新增固定资产投资，同比下降60%。”
“新增注册企业数量，为零。”
“已有企业中，有5家提出撤资申请，3家要求重新评估投资计划。”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林枫。
“数据不会说谎。”
林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没说话。
“我认为。”老刘接话，“林主任的清退工作，应该重新评估一下。”
“不能因为个别企业有问题，就把所有企业都吓跑了。”
老王也说：“对，现在领蓝100亿的项目都来了。”
“说明冷书记的方法是对的。”
“我们要学习冷书记，真心服务企业，而不是天天查企业。”
小赵点头：“我也觉得，清退工作可以缓一缓。”
林枫放下茶杯，看着他们。
“你们说完了？”
“说完了。”张建设说。
“那我说几句。”林枫的声音很平静，“第一，清退工作不会停。”
“华东电子、云江新材料、博奥生物，这些企业是实实在在的虚假项目。”
“我有证据，有银行流水，有举报材料。”
“这不是个别企业有问题，而是系统性的骗局。”
张建设想插话，被林枫抬手制止了。
“第二，科技园投资下降，不完全是因为清退工作。”林枫继续说。
“那5家撤资的企业，那3家要重新评估的企业，你们去问问，最近有没有接到什么电话。”
“什么人打的电话，说了什么话。”
“查清楚了，就知道是谁在破坏投资环境。”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钟。
张建设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林主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枫说，“只是提醒一下，破坏投资环境的方式有很多种。”
“有的是明着来的，比如查处违规企业。”
“有的是暗着来的，比如打电话吓唬投资者。”
“哪种更恶劣？”
“我觉得后者。”
老刘和老王对视了一眼，都不说话了。
张建设憋了半天，才说：“那领蓝项目的配套工作，我们还做不做？”
“做。”林枫点头，“为什么不做？”
“人家来投资，我们当然要服务好。”
“但。”他看着张建设，“前提是这个项目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张建设皱眉：“你的意思是，领蓝项目是假的？”
“我没说。”林枫站起来，“我只是说，要做好尽职调查。”
“别到时候又是个虚假项目，那就麻烦了。”
“今天就这样，散会。”
他拿起茶杯，平静地走出会议室。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
林枫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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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省政府。
苏庆阳办公室里，正在召开省长办公会。
参会的有四位副省长，还有省发改委主任、省经信委主任等人。
会议主题是“二季度经济形势分析”。
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主角是冷凯。
“苏省长。”冷凯坐在苏庆阳右手边，拿着一份材料，“我看了省统计局的数据，有个情况需要提醒一下。”
“什么情况？”苏庆阳问。
“昆阳科技园的投资数据不太好看。”冷凯说，“二季度投资同比下降60%，新增企业为零。”
“这个数字，在全省垫底。”
他把材料递给苏庆阳。
苏庆阳接过来看了看。
“这个...”他想说什么，但被冷凯打断了。
“我知道，科技园在清退虚假企业。”冷凯说，“这个出发点是好的。”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们既要反腐，也要发展。”
“不能因为几个企业有问题，就把整个投资环境搞坏了。”
“领蓝100亿的项目能落地，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的方法对了。”
“只要真心服务企业，只要营造好的投资环境，好项目自然会来。”
其他副省长纷纷点头。
“冷书记说得对。”
“领蓝项目确实是个好项目。”
“100亿啊，这是多大的手笔。”
苏庆阳看着桌上的材料，沉默了。
他想反驳，但不知道怎么反驳。
数据摆在那里。
科技园投资确实下降了。
而领蓝项目确实落地了。
一个是60%的下降，一个是100亿的增长。
对比太鲜明了。
“苏省长，我建议。”冷凯继续说，“是不是该调整一下思路？”
“科技园的清退工作，可以暂停一下。”
“让企业家们看到我们的诚意。”
“等投资环境稳定了，再慢慢处理那些有问题的企业。”
苏庆阳握紧了拳头。
暂停清退工作？
那不就等于放弃了吗？
那些虚假企业，就可以继续骗钱了。
但他能说什么？
在座的这些人，除了他自己，都是冷凯的人。
如果他现在反对，肯定会被集体围攻。
“这个...”苏庆阳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会认真研究科技园的问题。”
“但清退工作是否暂停，需要综合考虑。”
“毕竟那些企业确实存在问题。”
“我们不能因为投资数据下降，就放任违规企业继续存在。”
“当然当然。”冷凯笑了，“我们要依法依规办事。”
“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不能一刀切。”
他说得很客气，但潜台词很明显。
你苏庆阳最好识相点。
别跟我对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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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林枫开车回家。
路过东湖公园时，他把车停在路边，点了根烟。
今天这一天，信息量太大了。
领蓝100亿项目落地，占了陈雅的地。
三家欧洲企业要撤资。
科技园投资数据暴跌。
网上舆论一边倒。
冷凯在省长办公会上施压。
一环扣一环。
这是要把他逼到绝路。
但林枫没慌。
他吸了口烟，看着湖面上的倒影。
前世他见过太多这种场面。
虚假项目包装成重大工程，骗一时风光无限。
但最后，都会露馅。
领蓝也一样。
100亿投资？
呵。
等着看吧。
手机响了。
是苏楠。
“林主任，今天的事我听说了。”
“嗯。”
“我父亲让我转告你。”苏楠说，“继续收集证据，但要更小心。”
“冷凯现在势头很猛，不要正面硬碰。”
“我知道。”林枫说。
“还有。”苏楠停顿了一下，“领蓝这个项目，我们会查。”
“但需要时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