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很重，威胁意味十分明显。
苏庆阳感到背后有些发凉，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已经凉了，有些苦涩。
李清河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他用手帕擦了擦额头，虽然办公室里开着空调，但他还是出了一点汗。
"常书记，您放心。"苏庆阳首先表态，声音比刚才坚定了一些。"纪委的工作会严格按程序进行，严格按法律法规办事，绝不会因为工作方式不当而影响大局稳定。"
"我也保证。"李清河赶紧接话。"我的分管部门会全力维护干部队伍的团结稳定，做好思想政治工作，确保队伍不出问题。"
常瑞祥点点头，终于重新坐下。
他从抽屉里拿出两份文件，文件用牛皮纸袋装着，看起来很正式。
"为了确保这个关键期的安定团结，我起草了一个承诺书。"他把文件分别递给两人。"你们看看有什么意见。"
苏庆阳接过文件，打开牛皮纸袋，里面是一份打印得很正规的文件。标题用黑体字写着《关于维护省级班子团结稳定的承诺书》，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云江省委内部文件，请妥善保管"。
文件内容不多，主要就是承诺在关键期内不搞内耗，不破坏团结，不做有损班子形象的事，一切行动听从省委统一部署，服从大局安排。最后还有一段话："如有违背以上承诺，愿意承担相应责任。"
李清河也在看同样的文件，他看得很仔细，甚至用手指在某些词句上划过，显然在琢磨每个字的含义。
"这个承诺书，主要是给ZY看的。"常瑞祥解释道，声音温和了一些。"证明我们云江省委班子是团结的，是有大局观念的，是能够处理好内部关系的。"
两人都明白，这其实是在给他们戴紧箍咒，限制他们的行动。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没问题，我签。"苏庆阳毫不犹豫，从茶几上的笔筒里拿出一支钢笔，在文件上签了字。
字写得很工整，"苏庆阳"三个字每一笔都很清楚。
李清河犹豫了一下，拿起钢笔在手里转了转。
他的手有些颤抖，但最终还是在文件上签了字。
他的字比苏庆阳的略微潦草一些，显示出内心的不安。
常瑞祥满意地点点头，收起文件，重新放进抽屉里。
"很好。那么从现在开始的一个月内，你们两个的所有重大行动都要向我汇报。"他的语气重新变得严肃，没有商量的余地。"特别是可能引起争议的事情，可能影响稳定的事情，必须事先请示，经过批准才能执行。"
这等于是把两人的手脚都绑住了。
苏庆阳的心里开始盘算，这样的话，昆阳案子就不能深入下去了。
李清河也在想，这一个月必须小心行事，不能给苏庆阳留下把柄。
"庆阳同志，昆阳那边的案子进展如何？"常瑞祥问，语气看似随意，但苏庆阳知道这是重点。
"基本查清了。"苏庆阳回答得很谨慎。"证据也收集得差不多了，正在进一步调查取证和完善程序，准备抓获主要涉案人员。"
他没有说具体涉及哪些人，更没有提到可能牵扯到省级层面。
"那就好。"常瑞祥点头，喝了一口茶。"要抓紧时间结案，不能拖得太久。时间长了，影响工作，影响发展，影响稳定，都不好。"
苏庆阳心里明白，这是在暗示他要赶紧结案，不要再深挖下去了。
"是的，我们会加快办案进度，争取尽快结案。"他表面答应着，心里却在想别的。
"清河同志，最近有什么新的干部调整计划吗？"常瑞祥又问李清河。
"暂时没有大的调整计划。"李清河回答，声音有些紧张。"主要是做好现有干部的教育管理工作，加强思想政治教育，提高队伍素质。"
"那就好。"常瑞祥说，放下茶杯。"关键期内，干部队伍要保持稳定。不要轻易调整，特别是重要岗位的干部，更要慎重。"
谈话进行了一个半小时，常瑞祥基本把该说的都说了，该警告的也警告了。
他的意思很明确：这一个月内，谁都不能搞事情，必须保持表面的和谐。
"好了，今天就谈到这里。"常瑞祥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五点了。"希望你们都能从大局出发，为云江的发展贡献力量。"
苏庆阳和李清河也站起来，准备告辞。
"庆阳同志，清河同志，你们握个手吧。"常瑞祥突然提议，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让我看看你们的团结精神。"
两人没有办法，只能走到一起。
苏庆阳先伸出右手，李清河也伸出右手。
"合作愉快。"苏庆阳说，声音听起来很诚恳，但眼神中透着冷意。
"互相支持。"李清河回应，同样是表面热情，内心戒备。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力道都很大，谁都不肯先松开。
苏庆阳能感受到李清河手心的汗水，李清河也能感受到苏庆阳手指的用力。
两人握了大概十秒钟，都觉得有些尴尬，才同时松开手。
常瑞祥在旁边点头微笑，表现得很满意，但眼神中透露出担忧。
他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当然知道这种表面和谐能维持多久。
"小张！"他叫了一声。
秘书小张立刻推门进来，显然一直在门外等着。
"送两位领导下楼。"常瑞祥说。
"是，常书记。"小张应声。
送走两人后，常瑞祥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夕阳西下，把省委大院染成了金黄色。
远处的车流开始增多，下班的时间到了。
他站起身，走到书柜前，拿出一本《资治通鉴》。
这是他最喜欢的书之一，里面记录了太多政治斗争的例子。
他翻到某一页，上面有他用红笔划的重点："鸱枭必争于高木，鱼鳖必战于深渊。"
这句话说的是，鸟类会在高树上争斗，鱼类会在深水中战斗。
用来形容权力斗争，再合适不过。
他知道苏庆阳和李清河的握手只是做给他看的。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这一个月，对云江来说是关键期，对他也是考验期。
如果处理不好，不仅苏庆阳和李清河会失去机会，他这个省委书记也会被ZY问责。
毕竟，维护班子团结是一把手的责任。
走出省委办公楼，苏庆阳和李清河并肩而行。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停车场里，工作人员正在下班，不少人看到两位省级领导一起走出来，都主动让路，恭敬地点头致意。
"庆阳同志，看来我们都要更加谨慎一些了。"李清河先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到。
"是啊，大局为重嘛。"苏庆阳点头，同样压低声音。"这一个月确实是关键期。"
"庆阳同志，你们纪委的工作很辛苦。"李清河继续说，话里有话。"如果需要配合，尽管开口。毕竟我们是一个班子的，应该互相支持。"
"谢谢清河同志的理解。"苏庆阳回应，同样话里有话。"互相支持，互相理解，这样才能把工作做好。"
走到停车场，两人的车停在相邻的位置。
"那我先走了。"李清河说，伸出手又要握手告别。
"好，清河同志慢走。"苏庆阳也伸出手，两人又握了一次手，但这次很简短。
李清河上了车，关上车门后，立刻对老王说："回办公室。"
"好的，李书记。"老王启动车子，慢慢驶出停车场。
苏庆阳看着李清河的车离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站在车旁边，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小陈在旁边等着，没有催促。他跟着苏庆阳多年，知道领导有时候需要时间思考。
抽完烟，苏庆阳扔掉烟头，踩灭，上了车。
"小陈，不回家，去单位。"他说。
"好的，苏书记。"小陈启动车子。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苏庆阳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思考。
一个月的时间，确实太短了，但也未必不够。
关键是要把握好节奏，既要达到目的，又不能让常瑞祥发现。
另一边，李清河坐在红旗轿车的后座上，脸色阴沉。
他拿出手机，给周成打了个电话。
"周成，立刻到我办公室来。有重要事情要商量。"他说完就挂了电话，没有解释具体是什么事。
老王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李清河的脸色，知道今晚可能要加班到很晚了。
"老王，开快点。"李清河说。
"是，李书记。"老王加快了车速。
车子在夜幕中疾驰，两束车灯照亮前方的路。
李清河看着车窗外的灯火，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一个月时间，看谁的动作更快，看谁的手段更高明。
省委大院渐渐安静下来，但各方力量都在暗中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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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纪委办公楼十楼，苏庆阳的办公室。
当天下午六点，林枫正在整理桌上的材料。
桌子很大，红木制作，但此刻被各种文件占满了。
瑞士行动虽然成功了，但回国后的工作才是关键。
赵天宇和K先生的口供已经录下来了，内容触目惊心，涉及的金额和人员都超出了预想。
桌上摆着十几个文件夹，每个都用不同颜色的标签标注着。
红色标签是昆阳贪腐案，蓝色标签是瑞士洗钱案，绿色标签是缅北贩毒案，黄色标签是李清河雇凶杀人案。
每个文件夹都很厚，里面装着大量的证据材料、口供记录和银行流水。
林枫拿起一份K先生的口供记录，仔细看着。
这份口供是昨天录的，K先生交代了很多在缅甸的犯罪事实，还提到了与国内某些官员的联系。
但他很狡猾，很多关键信息还在隐瞒。
"林枫，过来一下。"苏庆阳推门进来，神情严肃，声音也比平时沉重。
林枫立刻放下手中的材料，关上文件夹，跟着苏庆阳走进内间办公室。
内间办公室比外面小一些，主要是会客用的。
有一套真皮沙发和一张茶几，墙上挂着几幅字画。
苏庆阳很少在这里接待客人，一般只有谈重要事情时才用。
苏庆阳走到茶桌前，拿起紫砂茶壶，为林枫倒了一杯茶。
这个动作让林枫有些意外，苏庆阳平时很少亲自为下属倒茶，这说明接下来的谈话非常重要。
茶是上好的铁观音，香气浓郁，茶水清澈透亮。
苏庆阳的泡茶手法很专业，先用热水烫杯，然后放茶叶，再用沸水冲泡，每一个步骤都很标准。
"坐下说。"苏庆阳指了指沙发，自己也坐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茶几。
林枫能感受到苏庆阳身上的紧张情绪，这种情绪很少在他身上出现。
苏庆阳端起茶杯，但没有喝，只是握在手里，看着杯子里的茶叶慢慢舒展开来。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茶杯，手指在茶几边缘轻轻敲击着。
"今天下午常书记找我和李清河谈话了。"苏庆阳开门见山，没有任何铺垫。"省长的人选，ZY已经圈定在我们两个人中间选一个。"
林枫点点头，这个消息他有所预料。
省里的人事变动，向来不是秘密，各种小道消息早就传开了。
"但是有个条件。"苏庆阳重新端起茶杯，这次喝了一小口，然后看着林枫。"一个月内不能出任何问题。如果出现不安定因素，影响班子团结，ZY就会从外省调人过来。"
林枫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这是一个最后通牒，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时间紧迫，但正是因为紧迫，所以对手也没有太多反应时间。
"苏书记，您的意思是......"林枫试探性地问，声音压得很低。
"我的意思是，这一个月是关键期，是决战期。"苏庆阳身体前倾，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声音也变得有力。"我们必须在这一个月内彻底摧毁昆阳的腐败集团，找到李清河的犯罪证据，一举将他击倒。"
"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继续说，右手握成拳头，轻轻敲击着茶几。"李清河一旦当了省长，我们的处境会非常被动。到那时候，他掌握了更多资源，我们想扳倒他就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