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院，上午九点。
赵国强的奥迪车停在办公楼下。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拿起公文包，准备进楼。
今天穿得特别正式，连领带夹都戴上了，希望能给李清河留个好印象。
门卫老李看到他，点了点头："赵市长，早啊。"
"早。"赵国强勉强笑了笑，心里却很紧张。
他乘电梯到八楼，李清河的办公室就在这一层。
走廊里很安静，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都是名人的作品。
李清河办公室的门紧闭着。赵国强整理了一下衣服，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几下，里面传来周成的声音："请进。"
推开门，办公室里只有周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李清河的办公桌很整洁，文件摆放得整整齐齐，人明显不在。
"国强同志，有什么事吗？"周成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很公式化，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我想见李书记。"赵国强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李书记在开会。"周成头也不抬，继续翻看手中的文件，"什么事你先跟我说。"
赵国强心里憋着火，但还是耐着性子说："私事，只能跟李书记谈。"
"私事啊。"周成放下文件，看着赵国强，眼神中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那可能要等等了，李书记最近会议比较多。"
"大概什么时候有空？"赵国强问。
"不好说。"周成摊摊手，重新拿起文件，"你也知道，省里事情多。特别是最近，各种会议不断。"
赵国强知道这是在推脱，但也没办法。
以前他来找李清河，从来不需要预约，现在连见面都成了问题。
"那我等等。"他只能这样说。
"随便坐。"周成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然后继续看文件，不再理他。
赵国强坐下来，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
李清河的办公桌上摆着几张照片，有和ZY领导的合影，有家庭照片，还有一些会议照片。
每张照片都擦得很干净，可见李清河很重视这些。
墙上挂着一幅字，写的是"为人民服务"。
字写得很好，笔力遒劲，应该是李清河自己写的。
时间过得很慢。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每一声都敲在赵国强心上。
他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周秘书，李书记的会还要多久？"他忍不住问道。
"不清楚。"周成头也不抬，语气更加冷淡，"市里的事情多，你先回去处理吧。有事我会通知你的。"
这是下逐客令了。
赵国强咬了咬牙，站起身："那我先走了，麻烦你转达一下，说我来过。"
"好的。"周成依然没抬头，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赵国强走出办公室，心里五味杂陈。
他和李清河认识十多年了，从一个小小的县长开始，一步步走到今天。
李清河提拔过他，帮助过他，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
从来没受过这种冷遇。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楼下的车里等着。
也许李清河一会儿就回来了,还有见面的机会。
司机老刘问要不要回去，他摇了摇头。
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中午十二点，赵国强终于看到李清河的红旗轿车驶进大院。
李清河从车上下来，身边跟着几个工作人员，看起来确实是刚开完会。
赵国强立刻下车，快步走过去。
"李书记。"他叫道，声音有些激动。
李清河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
眼神很平静，没有以往的热情，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漠。
"国强同志，有什么事吗？"语气公事公办，没有一点私人感情。
"李书记，我想单独跟您谈谈。"赵国强压低声音，往前走了两步。
李清河看了看手表，皱了皱眉："我下午还有会要开，时间不太够。"
"就十分钟，很重要。"赵国强有些急了，声音都变了调。
李清河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那上去说吧。"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里很安静，李清河看着楼层显示，没有说话。
赵国强想开口，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了八楼，李清河的办公室。
周成看到两人进来，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
"你先出去一下。"李清河对周成说。
周成点头离开，临走时看了赵国强一眼，眼神中带着同情。
"坐吧。"李清河指了指沙发，自己在对面坐下。
赵国强坐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和李清河单独相处的机会很难得，但现在氛围很尴尬。他能感觉到李清河的疏远。
"有什么事就说吧。"李清河倒了杯茶，语气依然很平淡，好像在和一个普通的下级谈工作。
"李书记，天宇的事......"赵国强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我知道。"李清河打断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很遗憾。"
就这三个字，没有更多的表示。
"我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赵国强的声音更小了。
"什么办法？"李清河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任何波动，"人在瑞士被抓了，我又不是瑞士警察。而且就算是国内，该走什么程序还是要走什么程序。"
赵国强咬了咬牙，豁出去了："我是说，回国以后的审理过程......"
"回国以后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李清河的语气变得严肃，放下茶杯，"国强同志，我们都是党员干部，要相信法律，相信组织。任何人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这是官话，等于什么都没说。
而且李清河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都没看赵国强，而是看着桌上的文件。
"李书记，我跟了您这么多年......"赵国强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都有些红了。
"正因为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才要提醒你。"李清河重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种威严，"现在最重要的是配合组织调查，主动交代问题。这样对你，对家人，都有好处。"
赵国强听出来了，李清河是让他主动认罪，争取宽大处理。这等于是在宣告：你已经没救了。
这句话让赵国强彻底绝望了。
"我明白了。"赵国强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谢谢李书记这么多年的栽培。"
"好好配合调查。"李清河也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有些事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你是明白人。"
这是最后的警告了。
意思很清楚：该交代的交代，但不要牵扯到我。
赵国强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李清河已经坐回办公桌前，开始批阅文件，好像刚才的谈话根本没发生过。
那个曾经对他嘘寒问暖的李书记，那个曾经说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的李书记，现在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赵国强深吸了一口气，推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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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省委会议室。
苏庆阳正在主持一个小范围的工作会议，参加的都是纪委系统的干部。
会议桌是椭圆形的，能坐二十人，但今天只来了十个人。
"目前的情况大家都了解了。"苏庆阳看着桌上的材料，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赵天宇和K先生已经被控制，预计后天押送回国。这个案子涉及面很广，我们要做好充分准备。"
纪委副书记老陈翻了翻手中的材料，问道："苏书记，昆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赵国强已经坐不住了。"苏庆阳说，"上午在省委大院等了三个小时，就是想见李清河。我们的人一直在观察。"
"李书记见了吗？"老陈继续问。
"见了，谈了十分钟左右。"苏庆阳的消息很灵通，他在省委有很多眼线，"据说赵国强是想求情，但李清河没松口。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老陈点点头，放下材料："看来李清河是要弃车保帅了。"
"未必。"苏庆阳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李清河这个人很精明，不会轻易放弃任何筹码。现在看起来是抛弃了赵国强，但说不定还有后手。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正说着，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秘书小王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紧张的表情。
"苏书记，李清河书记想见您。"小王走到苏庆阳身边，压低声音说。
苏庆阳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杯。
李清河主动要见他，这很少见。
按照以往的经验，两人的会面都是通过正式渠道安排的。
"他在哪里？"苏庆阳问。
"三楼的接待室。"小王说，"周秘书说李书记在那里等您。"
"好，我这就过去。"苏庆阳站起身，对其他人说，"你们先休息一下，待会儿继续。"
三楼接待室是省委专门用来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装修得很豪华。
红木家具，真皮沙发，墙上挂着名人字画。
苏庆阳推门进去，李清河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庆阳同志，坐。"李清河笑着站起来，态度很亲切，和刚才对赵国强的冷淡形成鲜明对比。
"李书记。"苏庆阳点头致意，在对面坐下。
他注意到李清河今天的精神状态不错，看不出任何紧张或者焦虑。
"听说瑞士那边很顺利？"李清河问，主动倒了两杯茶。
"还行，基本达到了预期目标。"苏庆阳回答得很谨慎，接过茶杯。
"那就好，那就好。"李清河点头，脸上露出虚伪的笑容，"林枫这小子确实有两下子，年轻有为啊。能在瑞士那种地方完成任务，不简单。"
苏庆阳没有接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着李清河说正事。
这种场合的寒暄都是有目的的。
李清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身体前倾，看着苏庆阳。
"庆阳同志，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快十年了。"苏庆阳回答。
"十年啊。"李清河感叹，靠在沙发上，"时间过得真快。这十年来，我们虽然偶有分歧，但总体来说合作得还不错。互相支持，互相理解。"
苏庆阳点头："是的。"心里却在警惕着，李清河突然提起两人的关系，肯定有深意。
"现在省里的形势大家都看得很清楚。"李清河的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省长年纪大了，过两年就要退了。到时候省里的班子要调整，这对我们来说都是机会。"
苏庆阳心里明白，李清河这是在暗示省长的位置。
这个话题很敏感，他必须小心应对。
"我们都要服从组织安排。"他说得很官方。
"当然，当然要服从组织安排。"李清河笑了，摆摆手，"但是组织安排也要看具体情况。比如说，干部的政绩如何，群众基础如何，工作能力如何，都是要考虑的因素。"
苏庆阳知道李清河要说什么了，但还是静静地听着。
"这次昆阳的事情处理得很好。"李清河突然话锋一转，语调变得轻松起来，"抓了一批蛀虫，净化了官场环境，老百姓拍手称快。我觉得可以适可而止了。"
"适可而止？"苏庆阳皱眉，放下茶杯。
"对，适可而止。"李清河点头，语气变得诚恳，"该抓的抓了，该处理的处理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大局，让昆阳的工作尽快恢复正常。不能因为反腐影响了发展。"
苏庆阳明白了，李清河这是在要求他停止继续深挖。
"李书记，这个案子还没有彻底查清楚。"他的语气变得坚定，"还有很多线索需要追查。不能半途而废。"
"什么线索？"李清河问，眼神变得锐利。
"比如瑞士的洗钱网络，还有......"苏庆阳停顿了一下，直视着李清河的眼睛，"还有幕后的指使者。"
李清河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正常。
他重新端起茶杯，慢慢喝着。
"庆阳同志，有些事情要从大局考虑。"他放下茶杯，语气变得严肃，"昆阳的官场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了，如果继续查下去，可能会影响到整个省的稳定。"
"正本清源，才能长治久安。"苏庆阳的态度很坚决，身体也前倾，"有腐败就要查，有问题就要处理，这是我们的责任。不能因为怕影响稳定就放过腐败分子。"
李清河看着苏庆阳，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退让。
"你的意思是要查到底？"李清河的声音变得低沉。
"对，查到底。"苏庆阳毫不示弱，声音更加坚定，"不管涉及到谁。"
会议室里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两个人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电流在流动。
过了一会儿，李清河突然笑了。
"好，有魄力。"他说，重新靠回沙发上，"既然你这么想查，那就查吧。我支持你。"
苏庆阳有些意外，没想到李清河会突然让步。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不过。"李清河的语气又变了，变得平和但带着威胁，"我有个建议。"
"请说。"苏庆阳等待着。
"这次案子到市一级就可以了。"李清河说，用手指在桌上画着圈，"赵国强、孙德虎、赵国忠这些人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绝不插手。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