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志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听说，前几年市里要上一个化工项目，环评明显有问题。"苏庆阳突然转了话题，"当时常委会上，只有你提出了反对意见？"
孙志强愣了一下，没想到苏庆阳连这种事都知道："那个项目确实有问题，离居民区太近，而且污染很严重。我作为市委办的人，有责任提醒领导。"
"结果呢？"
"项目还是上了。"孙志强苦笑，"然后我就被边缘化了。"
苏庆阳点点头，又问："你对赵国强同志怎么看？"
这个问题很敏感，孙志强犹豫了一下。
"实话实说。"苏庆阳补充道，"这里没有录音，也不会传出去。"
孙志强深吸一口气："赵市长能力很强，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有些独断专行。"孙志强咬了咬牙，"很多重大决策，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市委常委会基本成了摆设。"
"能举个例子吗？"
"比如去年的土地出让。"孙志强已经豁出去了，"六块黄金地段，总价值超过10亿。按规定应该公开招标，但赵市长直接指定了买家。常委会上虽然讨论了，但反对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
苏庆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还有科技园项目。"孙志强继续说道，"一期二期加起来投资了几十亿，但账目从来没有公开过。审计的时候，也是走走过场。"
"你觉得有问题？"
"肯定有问题。"孙志强说道，"我在市委办，经手过一些文件。有些支出明显不合理，但都被批准了。"
苏庆阳看了林枫一眼，林枫会意地点点头。
"孙志强同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吗？"苏庆阳终于进入正题。
"不...不知道。"孙志强的心跳加快了。
"是小林推荐的你。"苏庆阳直接点明，"他说你是个好干部，正直、能干、有原则。今天一聊，确实如此。"
孙志强转头看了林枫一眼，眼中满是感激。
"昆阳现在的情况，你应该清楚。"苏庆阳继续说道，"需要一批真正为民做事的干部。你愿意挑起这个担子吗？"
"我...我愿意。"孙志强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只要组织需要，我随时准备着。"
苏庆阳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向林枫："小林，你来说说具体安排。"
林枫放下茶杯，身体前倾："孙主任，是这样的。雷鸣的副市长位置空出来了，我们想推荐您接任。"
孙志强虽然昨天就听林枫说过，但从苏庆阳这里得到确认，还是感到不真实。
"但是，"林枫话锋一转，"这件事不会那么顺利。"
"什么意思？"孙志强问道。
"赵国强不会轻易让我们的人上位。"林枫分析道，"他肯定会在常委会上阻挠，甚至可能会翻出您以前的一些事情来做文章。"
孙志强的脸色变了："我...我没做过什么违纪的事。"
"我知道您清白。"林枫安抚道，"但赵国强这种人，没有问题也能给您制造问题。比如说您能力不行，说您年纪太大，说您没有主政一方的经验等等。"
"那怎么办？"
"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林枫看了苏庆阳一眼，得到默许后继续说道，"孙德虎是赵国强的铁杆心腹，也是您最大的竞争对手。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大量违纪证据，准备在常委会之前就把他拿下。"
孙志强瞪大眼睛："孙德虎？他可是发改委主任，赵国强的左膀右臂。"
"正因为如此，拿下他才有意义。"林枫说道，"孙德虎一倒，就没人能跟您竞争了，到时候他想阻挠您的任命，也没那个能力了。"
苏庆阳这时插话："小林的分析很有道理。打蛇打七寸，孙德虎就是赵国强的七寸。"
孙志强消化着这些信息，过了一会儿才问："那我需要做什么？"
"您什么都不用做。"林枫说道，"正常上班，正常生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对。"苏庆阳补充道，"在正式任命之前，不要露出任何异常。赵国强的眼线很多，一旦被他察觉，可能会节外生枝。"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主要是苏庆阳在了解孙志强的家庭情况和工作经历。
孙志强渐渐放松下来，说话也自然了许多。
快四点的时候，林枫看了看表："苏书记，时间差不多了。"
苏庆阳点点头："孙志强同志，今天就聊到这里。记住，在没有正式任命之前，今天的谈话内容要绝对保密。"
"我明白。"孙志强站起身来，"苏书记，谢谢您的信任。"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小林。"苏庆阳意味深长地说道，"以后在昆阳，你们要多配合。大事小事，都要多商量。"
孙志强看了林枫一眼："我记住了。"
告别苏庆阳后，两人走出办公室。
电梯里，孙志强终于忍不住了："小林，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别这么说。"林枫按下一楼的按钮，"我推荐您，也是为了昆阳的发展。"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孙志强激动地说道，"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电梯门开了，林枫突然停下脚步："孙主任，您这话我可记住了。"
"什么意思？"
"我还想推荐一个人。"林枫边走边说。
"谁？"
"王建明。"
孙志强一愣："清水镇的王建明？"
"对，就是他。"林枫点头，"您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孙志强想了想："有能力，也有魄力。就是得罪了赵国强，所以才被发配到清水镇。"
"您知道他为什么得罪赵国强吗？"
"好像是因为一个项目的事。"孙志强回忆道，"王建明当时不同意，结果就被整了。"
两人上了车，林枫发动引擎："其实王建明这个人，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他想报复赵国强，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你想拉他入伙？"
"不仅是入伙。"林枫说道，"如果您当上副市长，接您区委办副主任职务的人，王建明就是最好的人选。"
孙志强沉思了一会儿："可是他会愿意跟我们合作吗？"
"会的。"林枫很肯定，"前段时间我帮过他儿子，他欠我一个人情。而且，他恨赵国强入骨，只要有机会扳倒赵国强，他一定会全力以赴。"
"你都想好了？"
"差不多。"林枫笑了笑，"孙主任负责台面上的事，王建明负责收集赵国强的黑材料。一明一暗，配合起来效果更好。"
“可区委办是钱卫东说了算，你能安排人进来吗？”
“问题不大，应该很快就能把他调回来。”
孙志强不得不佩服林枫的能力和心思："你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不下大棋，怎么可能赢？"林枫说道，"赵国强在昆阳经营了这么多年，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车子开到市区，林枫没有直接送孙志强回家，而是找了个茶楼。
"孙主任，咱们再聊会儿。"林枫停好车。
两人要了个包间，点了壶茶。
"小林，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孙志强问道。
林枫给他倒茶："孙主任，有些话在苏书记面前不方便说。"
"什么话？"
"您当上副市长后，面临的压力会很大。"林枫直视他的眼睛，"赵国强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可能会用各种手段对付您。"
"我有心理准备。"
"不，您的准备还不够。"林枫摇头，"赵国强这个人，心狠手辣。当年那个刘副市长，就因为跟他作对，结果出了车祸。"
孙志强的脸色变了："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林枫端起茶杯，"我只是提醒您，要注意安全。出行的时候多加小心，饮食上也要注意。"
孙志强咽了口唾沫："这么严重？"
"防人之心不可无。"林枫说道，"还有，您的家人也要保护好。"
"我老婆孩子..."
"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他们暂时离开昆阳。"林枫建议道，"您儿子不是在外地工作吗？让您老婆过去住一段时间。"
孙志强的手有些发抖："小林，咱们这是在玩命啊。"
"怕了？"林枫盯着他。
孙志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不怕。在市委办窝囊了二十年，现在有机会干点事，死也值了。"
"别说死不死的。"林枫拍拍他的肩膀，"我会保护您的。程厅长是苏书记的人，必要的时候会安排便衣保护。"
"真的？"
"当然。"林枫点头，"您是我推荐的人，我得对您负责。"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六点。
"孙主任，时间不早了，我送您回去。"林枫看看表。
出了茶楼，孙志强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同了。
来的时候紧张忐忑，现在则是踌躇满志。
车子开到孙志强家楼下。
"小林，上去坐坐？"孙志强邀请道，"我老婆做了饭。"
"不了，我还有事。"林枫摆摆手，"您回去好好准备，这两天可能就有动作了。"
孙志强下了车，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小林，谢谢。"
"别客气，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目送孙志强上楼，林枫这才开车离开。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市纪委。
李强还在办公室加班，看到林枫进来，立刻站起身："林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孙德虎的材料整理得怎么样了？"林枫问道。
"基本整理完了。"李强拿出一个文件夹，"证据链很完整，随时可以动手。"
林枫接过文件夹翻看："明天上午九点，通知各部门开会。"
"什么会？"
"收网会议。"林枫合上文件夹，"是时候收网了。"
晚上八点，干休所钱永昌的书房里，茶香缭绕。
钱卫东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舅舅，您找我？"
"坐。"钱永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给他倒了杯茶，"明天又是一次常委会。"
"是啊。"钱卫东接过茶杯，"赵国强肯定会提他的人选。"
"林枫那边希望我们支持孙志强。"钱永昌说道，"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钱卫东想了想："孙志强？市委办副主任？"
"对，就是他。"
"这个人..."钱卫东皱起眉头，"五十多岁了吧？在副主任位置上坐了快二十年。平时不声不响的，存在感很低。"
"怎么说？"
"就是个老实人。"钱卫东评价道、"办事认真，但不会来事。跟各部门的关系处理得都很一般，也没什么特别出彩的政绩。"
"林枫为什么选他？"钱永昌若有所思。
"可能就是因为他老实吧。"钱卫东分析道，"这种人好控制，不会有自己的小心思。"
钱永昌点点头："也有道理。那你的意思是？"
"支持呗。"钱卫东无奈地说道，"现在咱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是啊。"钱永昌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现在是林枫说什么，咱们就得配合什么。否则操场那边一挖..."
他没有说完，但两人都明白。
"不过话说回来，"钱卫东突然说道，"孙志强当副市长，对咱们也有好处。"
"怎么说？"
"他是个书呆子，不懂那些弯弯绕。"钱卫东解释道，"真要是孙德虎或者赵国强的其他心腹上位，咱们以后的日子更难过。"
"有道理。"钱永昌表示认同，"那明天常委会上，你就明确支持孙志强。"
"赵国强肯定会反对的。"钱卫东提醒道。
"所以才要用这个。"钱永昌从抽屉里拿出那个U盘，"林枫给的录音，虽然只有两分多钟，但足够唬住赵国强了。"
钱卫东接过U盘看了看："就这么点东西，真能镇住他？"
"能。"钱永昌肯定地说道，"赵天宇去何晴家的事，他肯定瞒着赵国强。现在录音一出，赵国强肯定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