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想找他的经济问题，查了三个月，什么都没有。"孙德虎说道，"这个人太干净了，连顿饭都不乱吃。家里就那点工资，老婆也是普通职工。儿子在外地上大学，成绩很好，但从来不搞特殊。"
"后来呢？"
"后来赵国强急了，说既然找不到，那就造一个。"孙德虎回忆着当时的情景，"3月的一天，他把我叫到办公室。门窗都关着，就我们两个。他说，'德虎，有件事必须你去办。'"
"什么事？"
"伪造证据。"孙德虎说道，"他让我准备三样东西：照片、账本、证人。"
"都怎么准备的？"
"照片最简单。"孙德虎说道，"我找了个技术高手，广告公司的，姓陈。给了他5万块，让他PS几张照片。都是周明远跟商人吃饭的，实际上周明远根本没去过。"
"技术过关吗？"
"陈师傅的技术，全昆阳第一。"孙德虎说道，"他做的图，专业人士都看不出破绽。光线、角度、阴影，全都对得上。打印出来，跟真的一模一样。"
"账本呢？"
"账本麻烦一些。"孙德虎说道，"得模仿周明远的笔迹。我找了个姓吴的，50多岁，以前是搞文物鉴定的。这人的特长就是模仿字迹，什么字体都能写。"
"怎么拿到周明远的笔迹？"
"简单。"孙德虎说道，"周明远的批示、签名，市政府到处都是。我收集了一大堆，给吴师傅练。他练了一个月，写出来的字，连周明远自己都分不出真假。"
"账本写了什么？"
"收钱的记录。"孙德虎说道，"某月某日，收某某多少钱。都是有名有姓的，有些是真实的商人，有些是我们编的。金额从几万到几十万不等，加起来有500多万。"
"证人最难办吧？"
"是啊。"孙德虎点头，"一开始想找几个商人作证，但他们都不敢。周明远虽然不收钱，但对商人还不错，没人愿意害他。"
"最后怎么解决的？"
"两个人。"孙德虎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是李桂花，周明远家的保姆。这个女人在周家干了五年，知道不少事。她儿子在建设局上班，我们拿这个威胁她。说如果不配合，她儿子就得下岗。"
"她同意了？"
"哭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同意了。"孙德虎说道，"她作证说，经常有商人到周家送礼，都是晚上来的。周明远收了钱，让她别声张。"
"另一个呢？"
"王明，建材商人。"孙德虎说道，"这个人本来就不干净，偷税漏税，还卖假货。我们抓住他的把柄，让他二选一：要么进监狱，要么当证人。"
"他选了当证人？"
"废话。"孙德虎冷笑，"进监狱至少判三年，当证人还能继续做生意。而且我们还答应，事成之后给他几个工程。"
林枫详细记录着："原始材料在哪？"
"赵国强的办公室保险柜里。"孙德虎说道，"密码是他儿子的生日，900815。里面有PS的原图，还有吴师傅的收据。那个姓陈的收了钱就跑了，听说去了南方。吴师傅还在昆阳，在古玩市场开了个店。"
"证人的证词呢？"
"也在保险柜里。"孙德虎说道，"都是原件，有签名和手印。旁边还有录像带，是他们作证时录的。"
"赵国忠在这件事里起了什么作用？"
"他是主力。"孙德虎说道，"所有的调查程序都是他在推动。我把材料交给他，他就开始立案调查。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利益交换。"孙德虎说道，"赵国强答应，事成之后推荐他当市委副书记。而且，周明远倒了，纪委的权力更大了。他何乐而不为？"
"过程顺利吗？"
"不太顺利。"孙德虎说道，"一开始，省纪委不相信。周明远的口碑太好了，突然说他贪污，很多人都怀疑。但赵国忠坚持，还找了省里的关系。最后，在铁证面前，省里也没办法。"
林枫点点头："除了周明远，赵国强还害过谁？"
孙德虎苦笑一声："太多了。光是'意外死亡'的，就有四个。"
"哪四个？"
"06年的包工头张大海，你们已经知道了。"孙德虎扳着手指，"04年的会计师事务所所长陈建国，查账查得太认真，车祸死了。05年的记者刘洋，想要曝光科技园的问题，跳楼自杀了。07年的审计局副局长王志平，溺水身亡。"
"都是你安排的？"
"不全是。"孙德虎摇头，"陈建国和刘洋是赵国忠找人办的。王志平是个意外，他喝多了掉进水库，但赵国强不让救。"
林枫继续问道："海外资产有多少？"
"瑞士银行至少3个亿美金。"孙德虎说道，"可能更多，因为有些账户他没告诉我。"
"账户信息知道吗？"
"知道一部分。"孙德虎说道，"我负责转过钱的几个账户，号码都记得。但是密码只有他知道。"
两人谈了整整三个小时。
孙德虎知道的东西，比林枫想象的还要多。
不仅是经济问题，还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买官卖官的、权色交易的、巧取豪夺的，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最后一个问题。"林枫收起录音笔，"你恨赵国强吗？"
孙德虎愣了一下，随即惨笑："恨？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那就好好活着。"林枫站起来，"活着才能看到他的下场。"
孙德虎看着他："你能保证我的安全？"
"张彪已经死了，不会有第二个。"林枫说道，"而且从今天开始，这里会加强戒备。24小时都有人守着。"
"我还有个请求。"孙德虎突然说道。
"说。"
"我想见我儿子一面。"孙德虎的声音有些颤抖，"就一面。"
林枫想了想："我尽力安排。"
走出医务室，林枫长出一口气。
收获比预期的大得多。
有了孙德虎这些证据，赵国强死定了。
但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钱永昌那边的DNA结果应该快出来了。
一旦确认，昆阳的局势会彻底失控。
林枫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下午三点，市法医中心。
赵国强亲自到场，在鉴定室外焦急等待。
他今天推掉了所有安排，就为了等这个结果。
市委常委会、企业家座谈会、下乡调研，全都往后推了。
秘书马俊在旁边站着，手里拿着文件包。
"市长，要不您去休息室坐会儿？"马俊小声建议。
"不用。"赵国强摆摆手，眼睛一直盯着鉴定室的门。
"市长，您说钱永昌真的......"马俊话说一半，被赵国强瞪了一眼，赶紧闭嘴。
"有些事，不该问的别问。"赵国强冷冷地说。
"是，我明白。"
又等了十分钟，鉴定室的门终于开了。
"市长，结果出来了。"法医主任拿着报告走出来。
赵国强一把夺过文件袋，迫不及待地撕开。
里面是一份八页的鉴定报告，封面上印着"司法鉴定意见书"几个大字。
他直接翻到结论部分。
"检材一：死者陈淑芬右手指甲缝中提取的皮肤组织。"
"检材二：钱永昌的血液样本。"
"鉴定方法：采用STR分型技术进行DNA检验。"
"鉴定结论：两份检材的DNA完全吻合，可以确认为同一人。"
赵国强的手在发抖。
真的是钱永昌！
"确定吗？不会有误？"他抬头看着法医。
"绝对不会。"法医肯定地说，"我们用了最先进的设备，重复检测了三次。15个基因位点全部吻合，准确率99.99%。"
"好，太好了！"赵国强压抑着兴奋。
法医继续说到："这份皮肤组织保存得很好，虽然过了20年，但DNA很完整。我们提取了表皮细胞，做了完整的基因分型。"
"怎么能保存这么好？"
"主要是环境。"法医解释道，"尸体埋在地下，温度低，湿度稳定。而且指甲缝是个相对封闭的环境，DNA降解速度很慢。"
"这个证据，在法庭上站得住脚吗？"
"当然。"法医说道，"我们有完整的检验过程记录，每一步都有照片和数据。这种DNA证据，是铁证。"
"好，太好了！"赵国强压抑着兴奋，"报告原件我带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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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赵国强回到办公室。
"马俊，进来！"
马俊推门进来："市长。"
"把这份材料整理一下，做成完整的案卷。"赵国强把鉴定报告递过去，"要快，一个小时内送到赵国忠那里。"
马俊接过材料，扫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这是..."
"别多问，快去办！"
"是！"
赵国强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钱永昌啊钱永昌，你也有今天。
敢跟我赵国强斗，你你自找死路！
马俊走后，赵建国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李书记，是我，赵建国。"
"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李清河的声音。
"DNA结果出来了，是钱永昌的皮肤碎片。"
"哦？"李清河的声音带着玩味，"确凿？"
"铁证如山。陈淑芬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跟钱永昌的DNA完全吻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建国啊，你说，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关起来还有什么意思？"李清河缓缓说道。
赵国忠心领神会："李书记说得对。死人不会说话，活着的钱永昌太危险。"
"你明白就好。"李清河说道，"有些事，要快。钱永昌做成畏罪自杀，钱卫东那边，一起解决，就说发生意外。断草除根，以绝后患。"
"明白。我这就安排。"
挂了电话，赵建国立即拨通另一个号码。
这是老刀的电话。
"有活。"赵建国言简意赅。
"说。"
"两个人。钱永昌，钱卫东。今晚动手。"
"知道了。"
"干净点。"
"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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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昆阳市郊一处废弃的厂房里。
老刀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里，仔细研究着资料。
他今年45岁，东北人，国字脸，络腮胡子。
退伍特种兵出身，在部队的时候绰号"刀子"。
退伍后在道上混，慢慢有了名气。
手底下有七八个兄弟，都是亡命徒。
杀人越货，只要给钱，什么都干。
"钱永昌，73岁，住在干休所3号楼2单元201室。"他自言自语，"每晚10点在书房看书，11点准时睡觉。老婆去世了，儿子在国外，家里就一个保姆。"
"钱卫东，52岁，今晚有个企业家协会的饭局，地点在迎宾路128号。预计10点半结束。司机叫小陈，开的是奥迪A6，车牌号豫A00018。"
"先办老的，再办小的。"老刀下定决心。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军用匕首。
这是他的老伙计了，跟了他十几年。
刀身长15厘米，刃口锋利，轻轻一划就能切开皮肤。
刀柄缠着黑色的伞兵绳，握在手里很舒服。
"老张，老李，你们跟我去干休所。"他吩咐道，"小王，小赵，你们去企业家协会埋伏。"
"知道了，刀哥。"
四个人分成两组，各自行动。
九点半，老刀的面包车停在离干休所两百米的小巷里。
这里是监控死角，提前踩过点的。
老刀换上一身黑衣，把匕首藏在腰间。
"老张，你在车里接应。老李，你跟我进去。"
"好。"
两人下车，贴着墙根前进。
干休所的围墙有两米高，上面有铁丝网。
但对老刀来说，这都不是事。
他找了棵大树，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从树上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很安静，只有几盏路灯亮着。
保安室在大门口，离这里有一百多米。
"安全。"他做了个手势。
老李也爬上树，两人先后翻进院子。
落地无声，多年的训练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钱永昌住在3号楼，从这里过去要经过一片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