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苏黎世机场缓缓降落，赵天宇从窗口看着外面的景色，心里七上八下。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让他疲惫不堪，但更让他难受的是心里的恐慌。
从昆阳到曼谷，再从曼谷到苏黎世，一路上他都在担心被抓。
飞机上，他几乎没怎么合眼。
每次有人从身边走过，他都会下意识地绷紧身体。
空姐来送餐的时候，他摆摆手拒绝了。
胃里翻江倒海，哪里吃得下东西。
旁边座位上是个瑞士商人，五十多岁，一直在看报纸。
偶尔抬头看他一眼，那种审视的目光让赵天宇很不自在。
"这老外是不是认出我了？"他心里嘀咕，下意识地拉了拉棒球帽的帽檐。
其实那商人只是觉得这个亚洲年轻人脸色不太好，想问问需不需要帮助。
但赵天宇现在是惊弓之鸟，任何一个眼神都能让他浮想联翩。
"先生，可以下机了。"空姐提醒道。
赵天宇拎起随身的包，跟着人流往外走。
包不重，但他觉得像是扛着一座山。
里面装着几本假护照、一些现金，还有几张银行卡。
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通道里人很多，各种肤色的人擦肩而过。
赵天宇低着头，尽量不引人注意。
但他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反而更可疑。
过海关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帽檐。
虽然用的是假护照，但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前面排了七八个人，赵天宇站在最后，腿有点发软。
他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通过，心里默默祈祷："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轮到他了。
海关是个四十多岁的瑞士女人，金发碧眼，表情严肃。
"护照。"她用英语说道，声音很冷。
赵天宇递过去，手有点抖。
护照上的名字是陈志明，三十二岁，广东人，职业是商人。
这是他爸托人办的，据说很可靠。
海关女人接过护照，先是看了看照片，又抬头看看他本人。
赵天宇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笑得很僵硬。
"目的？"海关人员用英语问道。
"旅游。"赵天宇用蹩脚的英语回答。
他的英语是在昆阳的夜总会里跟几个外国妞学的，口音很重。
"旅游？"海关女人皱了皱眉，"一个人？"
"是的。"赵天宇额头开始冒汗。
"住哪里？"
"我...我还没订酒店。"赵天宇结结巴巴地说。
海关女人的眼神更怀疑了。
她拿起电话，似乎要叫人。
赵天宇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完了，要暴露了。他的腿开始发抖，恨不得转身就跑。
就在这时，后面排队的人不耐烦了。
一个德国大妈用德语大声抱怨，说她要赶飞机，让快一点。
海关女人看了看后面越来越长的队伍，又看了看赵天宇。
最后，她啪的一声在护照上盖了章。
"下一个。"
赵天宇如释重负，赶紧拿着护照走人。
出了海关，他找了个厕所，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
脸色苍白，额头全是汗，眼睛布满血丝，确实像个逃犯。
"镇定，要镇定。"他对自己说，用凉水洗了把脸。
出了机场，外面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赵先生？"一个华人模样的中年人走过来。个子不高，穿着黑色羽绒服，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是？"赵天宇警惕地问。
"林先生让我来接您。"那人压低声音，"车在外面。"
"有什么凭证吗？"赵天宇还是不放心。
这年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天宇，跟他走。周。"
是周成的笔迹，赵天宇认得。
他点点头，跟着那人往外走。
停车场里，一辆黑色奔驰S600等在那里。
赵天宇以前在昆阳也坐过这种车，但现在看到豪车，心里五味杂陈。
"上车吧。"那人打开后门。
赵天宇坐进去，真皮座椅很软，但他坐得很不自在。
司机一言不发，直接开车。
苏黎世的街道很干净，两边都是古老的建筑。
电车叮叮当当地开过，行人步履匆匆。
赵天宇看着窗外，心里五味杂陈。
街上的行人穿着考究，神情从容。
商店橱窗里摆着名表、珠宝，一派繁华景象。
这让赵天宇想起了昆阳。
几个月前，他也是这样坐在豪车里，看着窗外的风景，觉得整个城市都是他的。
"那时候多风光啊。"他心里感叹。
去哪个夜总会，老板都亲自接待。
要哪个女人，没有搞不定的。
市里的大小官员，见了他都得叫声赵公子。
现在呢？
像条丧家之犬，躲到瑞士来避难。
"都是林枫那个王八蛋。"他咬牙切齿地想，"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想到林枫，赵天宇就恨得牙痒痒。
一个抱上大腿的农村人，凭什么跟他作对？
仗着苏庆阳撑腰，就敢在昆阳兴风作浪？
"等着吧。"他恶狠狠地想，"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求饶。"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在班霍夫大街停下。
"到了。"司机说道，说完就下车给他开门。
赵天宇下车，看到面前是一家钟表店。
招牌不大，写着"永泰钟表"四个字。
推门进去，一股淡淡的皮革味扑面而来。
店里很安静，古典音乐轻轻流淌。
两边的展柜里摆着各种名表，百达翡丽、江诗丹顿、劳力士，每一块都价值不菲。
"先生需要什么？"一个年轻店员走过来，二十多岁，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上下打量着赵天宇，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
赵天宇现在的样子确实有些狼狈。
连续奔波让他胡子拉碴，衣服也皱巴巴的。
在这种高档店铺里，他看起来格格不入。
"我找林永泰。"赵天宇说道，语气有些不耐烦。他最讨厌别人用这种眼神看他。
"林先生在忙。"店员的语气明显冷淡了，"您有预约吗？"
"让他出来见我。"赵天宇不耐烦地说，"就说赵天宇来了。"
店员犹豫了一下。
赵天宇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请稍等。"他转身进了里间。
赵天宇在店里转了转。
墙上挂着一些照片，都是林永泰跟各种名人的合影。
有瑞士的政要，有中东的王子，还有几个好莱坞明星。
看来这个林永泰，在瑞士混得确实不错。
过了五分钟，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出来。
戴着金丝眼镜，穿着考究的西装，一看就是成功商人。
"赵公子？"他操着广东口音的普通话，"久仰大名。"
"林老板。"赵天宇点点头，打量着面前这个人。
林永泰个子不高，一米七左右，身材有些发福。
脸上总是带着笑，但那笑容不达眼底。
这是个老狐狸，赵天宇一眼就看出来了。
"里面请。"林永泰做了个手势，"小陈，泡壶好茶来。"
两人进了后面的办公室。
房间不大，但装修很精致。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书架上摆满了书。
赵天宇注意到，有不少是关于瑞士法律和金融的。
"坐。"林永泰给他倒了杯茶，"一路辛苦了。"
"还行。"赵天宇坐下来，急切地说，"林老板，我现在的情况很麻烦。"
"我知道。"林永泰推了推眼镜，"周秘书都跟我说了。说实话，赵公子，你这次的事情闹得有点大啊。"
"什么意思？"赵天宇皱眉。
"我在瑞士二十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林永泰慢悠悠地说，"但像你这样的，还是第一次。"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纸，是国际先驱论坛报的中文版。
头版头条就是关于猎鹰行动的报道。
"你看看，国际新闻啊。"林永泰指着报道，"中国政府跨国打击犯罪，重点对象就是缅北的那些人。而你，恰好要去投奔他们。"
赵天宇的脸色变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到缅北。"
"没到？"林永泰冷笑一声，"赵公子，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你从昆阳逃出来，直奔缅甸，然后才来的瑞士。"
赵天宇哑口无言。
"而且。"林永泰话锋一转，"据我所知，不光是国内的人在找你。"
"还有谁？"赵天宇紧张起来。
"国际刑警。"林永泰说出这三个字，"你知道国际刑警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190多个成员国都有义务协助抓捕。"
"什么？"赵天宇腾地站起来，"怎么会这么快？"
"猎鹰行动是中国政府的重点项目，当然要寻求国际合作。"林永泰解释道，"而你，作为重要涉案人员，自然上了通缉名单。"
赵天宇瘫坐在椅子上。
他以为逃出国就安全了，没想到麻烦才刚开始。
"那...那我该怎么办？"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先别慌。"林永泰安慰道，"既然周秘书让你来找我，说明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
"第一，换个身份。"林永泰说道，"你现在用的护照，估计很快就会暴露。我可以帮你办个新的，瑞士护照，保证查不出问题。"
"瑞士护照？"赵天宇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林永泰自信地说，"我在瑞士内政部有人，办这个不难。不过价格嘛......"
"多少钱？"
"一百万瑞士法郎。"
赵天宇倒吸一口凉气。一百万瑞士法郎，相当于七百多万人民币。
"这么贵？"
"一分钱一分货。"林永泰说道，"这可是真护照，不是假的。有了瑞士护照，你去哪里都方便。"
赵天宇犹豫了。钱不是问题，关键是值不值。
"第二。"林永泰继续道，"你需要一个安全的住处。不能住酒店，太容易暴露。我可以安排一个安全屋，保证没人能找到。"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林永泰压低声音，"你得解决掉那些追踪你的人。"
"追踪？"赵天宇一愣，"谁在追踪我？"
"你自己说的，在曼谷机场有人盯着你。"林永泰提醒道，"既然能追到泰国，追到瑞士也不是不可能。"
赵天宇想起在曼谷的情景，确实有几个亚洲面孔一直在他附近晃悠。
当时他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想，八成是跟踪的人。
"所以我建议，先检查一下你的行李。"林永泰说道，"现在的追踪技术很先进，一个小小的芯片，就能定位到你的准确位置。"
"检查行李？"赵天宇不解，"有这个必要吗？"
"非常有必要。"林永泰的表情很严肃，"赵公子，你要明白，现在不是在国内。在瑞士，你人生地不熟，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赵天宇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那就查吧。"
林永泰叫来两个手下："阿强，阿明，把赵先生的包都检查一遍，仔细点。"
两个手下都是三十多岁，看起来很精干。
他们戴上白手套，开始检查赵天宇的行李。
赵天宇在旁边看着，心里还是觉得小题大做。
他的包都是自己收拾的，怎么可能有追踪器？
"老板，您看看这个。"阿强突然说道。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是赵天宇装护照的盒子。
盒子的夹层里，藏着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东西。
"这是什么？"赵天宇愣住了。
"GPS追踪器。"林永泰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脸色凝重，"最新型号，军用级别的。有效距离五千公里，电池能用一个月。"
"妈的！"赵天宇破口大骂，一拳砸在桌子上，"是谁放的？什么时候放的？"
他仔细回想，这个盒子一直在他身边，除了......
"曼谷！"他突然想起来，"肯定是在曼谷的酒店。"
那天晚上，他去洗澡，包就放在床上。
虽然只有二十分钟，但足够有人动手脚了。
"那个清洁工！"赵天宇咬牙切齿，"我就说她有问题，进来打扫卫生，磨磨蹭蹭的。"
"现在说这些没用。"林永泰把追踪器放在桌上，"关键是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扔了呗。"赵天宇说着就要去拿。
"等等。"林永泰拦住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赵公子，你说，如果他们跟着这个信号来了，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