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年像是做足了准备。
这次见面没谈拢也在意料之中。
夜深了，霍景年站在楼上窗台边，看着周鹤臣模糊的身影从医院出去，上了周时序的车。
他脸上笼罩着一层阴影，嘴角若隐若现弧度，以及眼底的暗芒仿佛都是他运筹帷幄的标志。
“怎么样？”
周鹤臣一上车，周时序就迫不及待追问，可是看到周鹤臣沉黑的脸色，又顿住了，“没谈妥吗？”
不，是根本就没谈。
这趟来更多的是为了试探，可霍景年太滴水不漏了，周鹤臣根本没办法从他的言行举止中得到一丝一毫的有效信息。
沉默了好久，周鹤臣才开口，“今天太晚了，明早安排下，去拜访霍家老爷子。”
但这回，周鹤臣也赌错了。
这次周茵茵干的实在是蠢事，若说她真的怀孕了，霍老爷子就算是冒着被霍景年憎恨的风险，也会想办法保她。
可她连怀孕都是假的，霍老爷子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去保她。
他给了周茵茵五年时间，她自己做不好霍太太，又得不到霍景年的心，怪不了别人。
周鹤臣就算是见到了霍老爷子，双方说来说去，也都是那些场面话。
霍老爷子更是人精。
“这件事确实很严重，我已经找人打了招呼，无论如何要把茵茵找到。”
周鹤臣再次无功而返。
从霍家出来，他的脸色比昨夜见过霍景年之后还要难看一些。
不需要问，周时序都知道这次也不顺利。
他是要按耐不住了，“要不干脆跟霍家摊开来说，就算反目也没有所谓。”
“别胡说八道，就算不结这个亲，我们两家也还有很多合作，牵扯颇多，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再说，这个不是时机。”
周鹤臣到底是比周时序要有大局观，“也没有必要把事情弄到那么难看的地步。”
“可是茵茵......”
“她自己作死，能怎么办？”周鹤臣也是烦躁极了，极少露出这样一面，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再想想办法吧。”
可这办法哪是那么好想的？
这件事耽搁了太长时间，周鹤臣不能如约回到加州，为此不得不打电话给赵西窈，想要告诉她一声。
可电话打了好几个，却始终无人接听。
有些不好的预感占据心头，周鹤臣皱着眉，想要打电话找人询问时，赵西窈的电话就打了回来。
周鹤臣几乎没有犹豫，迅速接起，“西窈，你怎么一直没接电话？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边似乎有风声，透过听筒传过来，伴着赵西窈平静到略显怪异的声音，“没有，刚刚有事情在忙，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的。”对她，周鹤臣总是温和，仿佛永远不会不耐烦，“你在外面？”
赵西窈含糊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想多说，随口问了一句，“你还没回来吗？”
“没有，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说一声，这边公司的事情太多了，来不及回去了，要等忙完。”
周鹤臣站在落地窗前，跟来时对比，眉宇间已经多了一丝疲惫，“你呢？这些天还好吗？”
“就那样。”
双方都沉默着，赵西窈忽然说，“等你回来，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聊聊。”
“什么？现在不能说吗？”
“也不是，就是想当面聊。”
虽然觉得怪怪的，但周鹤臣也没有多想，姑且把这认为是赵西窈对他的依赖与温柔。
他的面色慢慢变得温柔，还想要说什么，赵西窈却要结束这次通话了，“先这样吧，我在基金会这边。”
正好，有别的电话打进来了，周鹤臣欣然点头。
“好，那你回去注意安全，记得让司机接送。”
赵西窈应下了。
挂了电话，她抬起头，隔着咖啡厅的透明窗户远远看去，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艺术基金会，而是纽约周氏集团总部楼下。
赵西窈是来见周鹤臣的助理的。
本来不知道周鹤臣下落的，跟陈助理的电话中无意得知，周鹤臣竟然没在纽约，而是回了国内。
她追问了，可陈助理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是跟周茵茵有关系的，具体没有说。
赵西窈这趟过来，也是想趁周鹤臣不在，从陈助理这里旁敲侧击。
因为她实在无法相信，陆铭安所说的话。
不能相信四年前对她下毒的人居然是周茵茵，而周鹤臣在明知内情的情况下，还替周茵茵隐瞒着。
如果真是这样的，那周鹤臣这四年的陪伴就说得过去了。
因为周茵茵伤害了她，所以周鹤臣才会替她弥补。
如果这四年的一切都不纯粹了，那她选择跟周鹤臣结婚就是既荒谬又可笑的决定。
赵西窈独自呆在家想了好几天，犹豫纠结，自我挣扎，最终还是过不去心里那关，想要弄清楚究竟陆铭安说的是真是假，所以才会打电话给陈助理。
本意是想试探，得知周鹤臣不在后，便直接过来了。
见一面就什么都知道了，总好过电话里含糊其辞。
远远看见，大厦里有两个人并肩走了出来。
赵西窈一眼看见了陈助理，可视线落在他旁边那个人脸上是，却猛然间怔住。
脸上的血色像是一瞬间被抽走，黑暗恐惧的记忆席卷而来，赵西窈整个人像是被灌了水泥，凝滞在原地。
但在那边两人往这边看过来时，赵西窈还是第一时间躲了起来。
那个人她永远不会忘记的，就是当年在国外绑架她，还试图要杀了她的人。
在脑海里搜索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他的名字。
当时他骗她说是留学生，他说他叫周淮川。
后来他身份暴露，赵西窈自然而然认为他告诉自己的大概都是虚假信息，没有想到现在会在这里碰见。
她很快联想到了什么。
是啊，周鹤臣，周淮川，周茵茵，他们都姓周......
思绪混乱，心跳如鼓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赵西窈回过神，手心里全是汗，打开接起，是陈助理疑惑不解的声音。
“太太，您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你？”
嘴唇干涉，舌头仿佛黏在上颚了，赵西窈好艰难张开嘴，同时抬眼看见了走进咖啡厅的陈助理。
他是独自来的，身后并没有那个人。
赵西窈一颗心这才放下来，抬手招呼，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