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俞舟有着区别对待,他顺从地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没多久,绑匪将我们带上了一艘游轮。
游轮开到正中央的时候,我们被带到船尾。
季斯越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嘴巴里也被堵住了。
他看到我,十分激动,不停地挣扎。
声音都被卡在嗓子里,我听不清他想要说些什么。
我意识到,他或许真的没有骗我。
我们的确没有血缘关系。
骗我的是江露瑶。
我回头看向楚俞舟,他面露愧意,低下了头。
游轮的阶梯上传来高跟鞋清脆的响声。
江露瑶穿着一身红色鱼尾裙,缓缓走下。
14
江露瑶走到我面前,半蹲身子,用右手抬起我的下巴。
“你到底有哪点好,让他们念念不忘的。”
她挑了挑眉,轻哼一声。
“放心,我不会杀你”,她指了指我身后的楚俞舟,“我会成全你们的。”
说完,她朝着船尾的季斯越走去。
“他,还是死了好。”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停地摇头。
到了这种时刻,我才意识到,我爱季斯越。
抛开失忆,抛开欺骗,我对他的爱就像刻在骨子里一样。
我怀疑过他别有用心,但从来不能否认他对我的爱。
没有任何要求,只想让对方视线能为自己停留。
好像,我也曾经在某个人的身上,深切地感受过。
我的眼泪就跟开了闸一样,不断往外流。
江露瑶走到季斯越身边,给了他两记响亮的耳光。
季斯越的两侧脸瞬间红肿了起来。
他红肿着眼,没有了往日那种高高在上和运筹帷幄的感觉。
我从他的神情里读出了他想说的话。
他说:“眠眠,不要哭。”
江露瑶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我都打算一走了之了。”
“你已经搞垮了我家的公司,竟然还想杀我灭口。”
“我偏要让她知道,你做了什么。”
“季眠眠,你忘了的事我就再提醒你一遍。”
我有预感,她说的话会是季斯越最害怕让人知道的秘密。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季斯越已经很痛苦了。
江露瑶不会在乎我们的想法,她要看的就是我们生不如死的样子。
“季眠眠,车祸的时候,你妈妈原本是可以活下来的。”
“可是,季斯越不愿意伸手帮忙。”
“他连一个电话都懒得帮忙打。”
回忆翻江倒海般扑来,让人头疼欲裂。
我看见季斯越的眼角,有眼泪无声滑落
他闭上了眼睛,不敢看我,肩膀跟着颤抖。
江露瑶满意了:“我得不到的也不会让给别人。”
她用力一推,季斯越像根木头一样越过栏杆,直直落入江水之中。
15
我爸爸同季斯越的爸爸曾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退役后,我爸爸给他爸爸做了十年司机兼职保镖。
一次意外,我爸爸为了救季叔叔死在了爆炸事故中。
十五岁那年,季叔叔将我和妈妈接到了季家,让我进了西城最好的高中,和季斯越一个高中。
我对季斯越几乎是一见钟情。
阳光透过树梢照在他的脸上,干干净净,风从他身上吹过时掀起一阵松香。
季叔叔说以后他就是我的哥哥了。
季斯越高冷又傲娇,每次我喊他哥哥,他都会嫌弃地撇开头。
我什么都不懂,连游戏机都没有玩过,像个土包子。
可是每一次遇到麻烦,季斯越都会伸以援手。
我原本以为,有一天我会鼓起勇气向他告白。
可我妈妈坚持要嫁给季叔叔,打破了我所有的希望。
那时,江露瑶是我们的邻居,也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她和季斯越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
我眼瞎,没看出她也喜欢季斯越,还把自己的小心思全都告诉了她。
高三那年,要毕业了,江露瑶偷走了我的日记本。
作为语文课代表,她把日记当成作业发了下去。
日记本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流水账。
以及数不清的季斯越的画像。
她让大家分辨字迹,找到日记本的主人。
就这样,日记本被传遍全班。
等我回到教室,日记本已经到了季斯越的手上。
我不敢想,他要是知道我喜欢他会多么嫌恶。
会不会,觉得恶心。
楚俞舟是我们的班长,也是季斯越的同桌。
他接过日记本,认领了画像。
于是,所有人都以为,我暗恋楚俞舟三年。
高中毕业后,季叔叔突发心梗,去世了。
我妈妈打算圈走所有的钱跑路。
她甚至没想过给季斯越留一条后路。
后来,高考成绩出来了,她支开我带季斯越去买礼物。
她开车技术不精,路上出了车祸,走了。
季斯越活了下来。
从那天起,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接管了季叔叔的家业,嫌我拖后腿,把我送去了国外。
他也不准我回国,只在每年过年时出国陪我三天。
16
我将这份卑微又不够光彩的喜欢深埋心底,看着季斯越和江露瑶谈了六年恋爱。
一年半前,季斯越通知我他和江露瑶准备订婚了。
我从国外赶回来,参加两人的订婚宴。
宾客散尽后,我一个人站无人的角落醒酒。
江露瑶穿着闪闪发光的红色礼服,从背后靠近。
她笑得太过得意,嘴角都有些狰狞。
“季眠眠,你知道你妈妈怎么死的吗?”
“季斯越就坐在车里,看着你妈断了气才报的警。”
“他讨厌死你了。”
“你这辈子都争不过我了。”
她从背后用力一推,我猝不及防地掉入了江水里。
深秋的夜里,流动的江水冰冷刺骨,反复撞击着我的耳膜和每一寸肌肤。
我一张嘴,水一股脑地从口里涌入胸腔中,将求救声死死堵在喉咙里,只留下几个转瞬即逝的水泡。
我不会游泳,浑身无力,只能任由身体一点一点下沉。
失去最后的意识前,我听到江露瑶喊了一声“季斯越”,而后又什么东西落入水中,溅起一团水花。
冰冷的水里,有人影不要命似的游向我。
那时的我在想什么呢?
对了,我要和季斯越告白。
他明明就很在乎我,在乎得要命。
可醒来后的我竟然什么都忘了。
忘了我九年卑微而深刻的暗恋。
也忘了落水后他也曾奋不顾身地奔向我。
17
被推下去的那一刻,季斯越睁开了双眼。
他望着我,眼里充满了不舍与悔恨。
我甚至都不能说上最后一句话。
“哥哥,我爱你。”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季斯越不是不想救我妈妈,只是因为她太贪心了。
她不懂理财,为了牢牢地将季叔叔的财产握在自己手里,她甚至想将我送给年过四十的律师做情人。
西江水奔涌不息,一浪盖过一浪。
我从来没有觉得水是这么可怕。
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带走季斯越,让我永远地失去他。
我无法挣脱绳索,只能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江露瑶笑得近乎疯魔,在甲板上摇摇晃晃。
楚俞舟按住我:“季眠眠,你冷静一点。”
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裙,麻绳割破了我的肌肤,鲜血不断往外渗。
楚俞舟拿掉了我口中的毛巾。
我着急地说:“求求你,救救他。”
江露瑶听见了,脱掉高跟鞋跑了过来。
“让他帮你,做梦。”
“他家早破产了,我现在是他的债主。”
“明白吗?”
楚俞舟咬牙,攥紧了拳头。
下一秒,一声枪响,子弹划过江露瑶的眉心。
她的笑僵在了脸上,摸着脸上流淌的鲜血,倒在地上,瞪大了双眼。
远处黑夜里亮起一盏灯。
是一艘不起眼的游艇,上面有四五个警察。
18
黑衣保镖缴械投降。
楚俞舟解开了我的绳索。
警察下水将季斯越捞了起来,第一时间做了人工呼吸。
他的脸色一片惨白,好像随时都要离开这个世界。
一下又一下的胸腔按压,最后他终于将灌入胸腔里的水吐了出来。
可他迟迟没有醒来。
医生把他直接推进了ICU。
每次进去探视的时候我都不停地跟他说话。
想把那些年压抑在心里的话全部告诉他。
负责看管的小护士感慨:“你们两口子真是倒霉。”
“之前你在床上躺了一年,他每天急得要死,也是蹲在床前跟你表白。”
“好不容易你醒了,他又昏迷了。”
好在,季斯越没有让我等太久。
焦虑难耐的第四天他就醒了。
他好像选择性地失忆了。
他记得我们是夫妻,记得我们有一个孩子,却忘了曾经对我的诸多限制,更忘了我妈妈的死亡。
他不愿想起,我也没有再提。
出院后,我立刻带着他去民政局领了证。
假的结婚证换成了真的。
季斯越纳闷:“老婆,我们是不是没有办过婚礼?”
我:“没关系,生了孩子再补。”
季斯越:“不行,现在就得开始准备。”
误会解开,隔阂不再。
我终于有勇气大大方方地站在爱人身侧,和他诉说来日方长。
19
番外1
十五岁的夏天,我第一次见到苏眠眠。
她长得很可爱,可是特别笨。
游戏不会玩,数学课也听不懂。
爸爸让我照顾她,她就一直跟在我身后,像个跟屁虫。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想听她喊我“哥哥”。
大家都以为我们是兄妹。
直到后来,她妈妈真的嫁给了我爸爸,给她改了姓,我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
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喜欢上她了。
可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把我当哥哥,如果让她知道我对她一直抱着不单纯的心思与幻想,她应该会很恶心吧。
毕业前,她把日记本当语文作业交了上去。
上面每一页背后都画了一个小人,跟我长得特别像。
同学都说,季眠眠喜欢自己的哥哥。
我以为我们是双向奔赴,可楚俞舟出来告诉我,上面画的是他。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跟别人在一起,只能警告她专心学习。
她同意了,承诺我不会跟楚俞舟在一起。
我觉得自己卑劣极了,仗着她依赖我,就剥夺她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权利。
如果不能在一起,一直当她的哥哥也挺好。
可后来,她妈妈出车祸了。
她亲口告诉过我她会把眠眠送给那个老男人,来和我争家产。
我没有救她,而是静静地在车里坐了一小时。
直到她死透了,我才报的警。
这件事无意间被江露瑶知道了,她威胁我做她的男朋友,不然就要告诉季眠眠。
我只能同意,然后把眠眠送出国。
眠眠不喜欢国外,她总说那里没有朋友,很孤独。
可我真的没有办法。
如果她知道我对她妈妈见死不救,我们连兄妹也做不成了。
她再也不会理我了。
20
番外2
江露瑶威胁我跟她订婚,转身就把眠眠推到了江里。
我拼尽全力才把眠眠拉到附近的渔船上。
我给她不停地做人工呼吸,她还是变成了植物人。
整整一年,我对着没有任何反应的她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个遍。
我想就这么在一起也挺好,她却醒了过来。
好在,她什么都忘了,医生说她大概这辈子也想不起来那些事情。
于是我告诉她,我是她老公。
怕她发现真相,我不敢让她随意跟人接触,还一度限制她外出。
日子过得好好的,江露瑶那个嗑药卖药的疯女人又找上门来。
不知道她放了什么屁,眠眠固执地认为我们有血缘关系,不想生下我们的孩子。
江露瑶还怂恿楚俞舟把眠眠拐去乡下打胎。
我找了十六天才把眠眠找回来。
我找到那个黑心诊所的时候,眠眠害怕得要死,眼眶通红。
我知道她害怕堕胎。
我要带她回家,顺便把楚俞舟这个偷人老婆的王八蛋带回去当人质。
他虽然可恶,但毕竟在国外照顾了眠眠好几年。
我没有跟他算账,但江露瑶我是不可能放过的。
推眠眠下水的事没有证据,让她跑了,我就用吸毒贩毒的罪名把她送进去。
以她卖了那些量足够判死刑了,不会再有人知道我的秘密。
可我没想到,她居然比我更疯,动手比我还快。
我眼睁睁看着她把眠眠绑过来,然后把真相告诉她,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后悔,要是早一点,杀了她就好了。
掉入水里的时候,我觉得死亡也许也是一种解脱。
只是可惜,没有来得及跟眠眠说声“对不起”。
不知道我死了,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恨我。
好在,老天待我不薄,没让我真去死。
在ICU的第三天,我听到眠眠一遍遍说喜欢我,我按捺着心底的欢喜听她说了半小时,直到她说等我醒了要跟我结婚,心率直线飙升,引来了医生。
想起之前干的那些事,我就没脸见眠眠。
于是眠眠问起的时候,我就瞪大疑惑的双眼,假装选择性失忆。
眠眠很温柔,没有追究,还带我去领了证。
看在楚俞舟及时报警救了我一命的份上,办婚礼时我给他发了封请柬。
他没来。
也挺好,省得我想起他要带我媳妇打胎忍不住揍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