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店的大厅里见到了佳佳和徐海。
看到陈海的刹那，我大吃一惊。上次见面，他也不过是看起来普通，但是不失神采。可是眼前这个憔悴的青年，是怎么回事？
“沈小姐，好久不见，”他笑了笑，脸上带了一丝疲惫。
“陈先生，你看起来不太好啊。”我试探的问道：“你身体，没事吧？”
陈海笑了笑，叹口气说道：“沈小姐不必害怕，我身体没问题，只不过工作上有一个很大的机遇，我想抓住，所以有些劳累。”
机遇？天上掉馅饼的故事是老把戏了，我可不会上当。
陈海邀请我们坐下，喝了几口咖啡，才缓缓地开口。
“这件事说来话长，索性我就长话短说，”他一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飞远是一家老企业了，前些年在S市，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公司。即便是到现在，说起飞远，很多本市的老人也是赞不绝口的。”
“飞远的设备，技术工人，在业界的口碑没的说，排不上第一梯队，也能在第二梯队。”
“这么好的企业，这几年越来越走下坡路。我虽然痛心，但也明白这是宿命。一家企业，过了十几二十年，管理层逐渐老龄化，顽固化，必然会导致企业的故步自封，慢慢的被时代抛弃。”
我看了佳佳一眼，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要铺垫这么久，才开始讲故事吗？
大约是看出了我的不耐烦，陈海加快了语速说道：“我今年只有30岁，实在不想继续再飞远熬着了。我和现场的几位技术员决定出去单干，厂子里前些日子退休了一批老员工，她们的技术没的说。我们有技术有员工，就差接到活儿了。”
我心中不由得冷笑，都30岁了，还这么天真，还是以为，我们天真？
陈海见我露出了鄙夷之色，莞尔笑道：“沈小姐也不用笑话我们痴心妄想，如果没有过硬的硬件和软件条件，我也不敢说大话。”
“而且，飞远确实走不下去了。上次谢小姐来飞远，你们也看到了，她想收购飞远。”
谢擎想要收购飞远？我大吃一惊，她要干什么？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谢小姐外行人想要管内行，只会管的一塌糊涂。我们本就受够了公司里那群老人的瞎指挥，难道还要再忍受一个外行来？”
“说起来可能你们不信，我们正好收到了一笔投资。而S市之前有很多家制衣厂，这几年陆陆续续倒了好几家，我们就用这笔钱买下了一家相对新的厂子。有了这个厂子，又有经验丰富的老工人，加上我们几个，足以撑起摊子。”
说得不乏道理，可我却还是不能相信。
“陈先生，在商言商，”我摊牌说道，“我们就是个小买卖，未必能帮你们撑起这么个大摊子。另一个就是，您如何能保证，您的新厂子生产的东西，比飞远好呢？”
陈海站起身来，诚恳的说道：“万事开头难，沈小姐，许小姐，不如你们跟我走一趟，实地考察我们的新厂子。”
“至于那50万的产量，”他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如果你只做个十万八万的，还不够我开机器用工人的费用，赔本的买卖，我不做。”
我看了看佳佳，她对我点点头。我深吸了一口气，来都来了，那就去看看。
我和佳佳上了徐海的车，一路往城郊开去。
“陈先生，你有多少工人啊？”路上，我试探的问道，“50万件，你们要做多久？”
陈海认真的开着车，听了我的话，笑道：“沈小姐是担心我们的产能？这个放心，别说50万件，500万我们也能做出来。”
我哂笑一声：“我不是担心你的产能，我是担心我的销售。”
听了我的话，陈海没有在开口。这个时候，我们两个都在互相试探对方，试探对方的底线，看谁先退步。
我不相信他会一口咬定50万，低于这个数量绝对不做。他也想最大限度的争取订单，毕竟五成的定金，对于他这样的新厂子来讲，实在太重要了。
半个小时后，我们到了陈海的新厂子，望海制衣厂。
大门破败，院子里杂草荒芜。一进去，我的心就凉了。这种荒郊野外，了无人烟的环境里，能生产出什么高质量的衣服？
陈海带着我们走了一条杂草已经被踏平的小路，蜿蜿蜒蜒的到了正门，倒是让我惊讶了一下。
明亮整齐的大厅，干干净净的桌椅，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纸笔，方便人记录和算数。走过正门，推开一扇厚重的安全门，便进入了工厂。
这间工厂比飞远小多了，不过每一台缝纫机都闪着新鲜的光泽，看的出来是新品。工厂里一尘不染，到处都被擦拭的干净整齐。我特意走到角落里摸了一把，竟然真的没有灰尘。
“你们现在没有开工？”我问道。
“还没有订单，所以没有开工，”陈海苦笑了一声，“沈小姐，不瞒您说，您这笔订单对我们来讲非常重要。我希望我们是互利共赢的关系，而不是救了一个，死了另一个的关系。”
我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说得这么血淋淋，好像我在逼他一样。
“实不相瞒，”我也实话实说道，“后天晚上，有一个自媒体大号会给我们宣传，根据她以往的业绩，我们应该会有很大一笔订单。”
“只不过这个很大有多大，我自己无法估量。而你让我做50万件，交付一半的定金，我也真的交不起。”
“陈先生，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吧，”我开诚布公的谈到，“你们明天开始生产，给我备出一部分货来。而我在大后天告知你我最终的销售，并且全额支付你货款，你看这样行不行？”
听了我的话，陈海叹笑：“沈小姐算盘打得精，可若是你的销售量并不高，那我开动机器，工人出勤的费用，怎么算？”
我沉思一下，眼前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能奋力一搏。至于是赔是赚，那就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