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头一次审视景王如今的态度,略有些忐忑之余似乎也带着些莫名的喜悦。
从前的那一世,爱也好,恨也好,都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即使是到了今日,她也不曾彻底地放下过哪些怨恨。
她也知道,她这辈子不看着苏府的命运真正的改变,她都不可能彻底的放下。只不过如今为了自己也好,为了苏府也好,无论如何她也都不应该再过于的计较。
可是,即使存在着这样的怨恨,对于景王如今对她的好,她还是会忍不住的微颤。那些淡淡的、看似不经意间的关怀,以及如今这些体贴入微的行径,仿佛是一层轻轻的纱落在她的身上。
大约真的是人心难测,就连自己都弄不懂自己的心了。
小小的一间茶水铺子,不过是在树底下支了几张桌子。有些简陋却收拾的很是干净,店家是对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夫妻,本就空无一人的茶水铺,因着苏静言他们的到来,瞬间就满满当当了。
侍卫们在铺子周围分开而立,不让他人靠近。
铺子里的大娘看见,这些明显身份不一般的贵人们,有些惊慌的上前来询问可是需要茶水。
崔明德确实早就拿出了马车上备用的茶具,交给了跟着的小太监们。笑着对着店家说道,“老人家不用忙,借您的地方我家主人歇歇脚。”说完又拿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两位老人看着出手如此大方,她们一个月的收入也未必有这一锭银子,当下直摆手,“不可不可,本就是给路过的行人提供个歇息之处,您只管休息就是。”
苏静言即使是上一世庄子上最苦的那几年,也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有些好奇的一直盯着店家看,看着店家推迟不过,不得不接了崔明德手中的银子。又退回了摊子后面,帮着烧水,那位大娘似乎是腿脚有些不便,因此在她旁边的大叔,总是习惯性的扶着她一把。即使是在干活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大娘,看到人了才又放心的低下头去。
苏静言再看那两夫妻,却不知此时景王却是在看她。
景王看着苏静言的眼神,流露出了羡慕,也往那年老的夫妻那瞥了一眼,微微一叩桌子,低声问道,“可是觉得羡慕?”
“哪里……”苏静言潜意思的反驳。可是看着那大叔见大娘不小心将水倒了一些在身上,急急忙忙扔下手中的活,面露焦急的跑了过去。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大叔责怪大娘的声音,可是大娘的语气却一直轻柔。
“也不算羡慕,只是觉得他们感情很好的样子。”苏静言转了口说道。
景王温声道,“那以后我们老了也上街开一间这样的茶水铺。”
苏静言扭头看着景王,委实不太赞同他这“异想天开“的想法,笑了笑说道,“那怕是爷要辛苦了。”
景王疑惑的望着她,苏静言伸出双手在景王面前晃了晃,“爷您看妾身这一双手,可像是会如那店家一样会干活的?”
景王愣了愣,也笑了起来,苏静言这哪里是说她自己,分明也是在提醒他。您堂堂一个王爷,就别闹了。
“可是想学棋?”
苏静言一哑,怎么又提到棋了。苏静言把头扭向另外一边,不想跟他说话了。
明知道她不会下棋,这么逗她有意思么?
景王瞥见苏静言的侧脸,脸又鼓了起来。想起刚刚在西山寺……眼里有笑意溢出,看来还是做对了。
也不说他刚刚做了什么,却是又说道,“既然不想学下棋,那给你个机会,回去给为夫亲自煮一壶茶吧。”
苏静言闻言,回过头来。此时崔明德正好跟文竹一起端了泡好的茶过来,崔明德手中的是六安瓜片,而文竹手中的是龙井。
“王爷,妾身泡茶还是会的。”苏静言挑挑眉,有些得意的说道。
她的茶艺,可是苏夫人亲传。当年苏夫人名动京城的可不紧紧只是才艺,那一手行云流水的茶艺,也是名不虚传。
景王笑了笑,“知道你会泡茶,我说的是煮茶,记住是亲自煮。”又拿手点点了文竹的方向,“那个丫头不许帮忙。”
苏静言略一皱眉,觉得比起下棋来,还是煮茶简单一些,就点了点。“那就煮茶。”
苏静言正要端起茶杯,却又听景王开口说道,“崔明德,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苏静言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瞧了瞧,才发现,原来此时已经有些行人想过来休息。可是看见这茶水铺四周站满了侍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就又自觉地绕开了,而其中还有一位脚步蹒跚的老丈。
苏静言当下也觉得有些不忍,就顺着景王的意思起身了。景王依旧是一路牵着苏静言的手,直到上了马车。
苏静言若有所思的盯着景王,企图从他脸色看出点什么。他刚刚也是看见了那老丈了吗?所以才没等喝完茶,就离去?
苏静言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甩出,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等终于到了景王府的大门,苏静言长沉了一口气。小罗管家上前道,“参见王爷,王妃,苏府三小姐来了。”
苏静言一听,有些意外。看了眼同样意外的景王,微微屈膝说道,“三妹妹怕是有什么事情来寻我的,妾身先行告退。”
景王点点头,笑了一声,“去吧,别忘了本王的茶。哦,对了,本王喜欢的是六安瓜片,阿梨可记住了?”
苏静言瘪了瘪嘴,还以为你不会说呢。他也就乐得装傻了,到底还是说了。想着以后又少了点生活的“乐趣”,苏静言表示有些不开心。
苏静言回到长青阁,刚一落脚,便见一女子走了进来。抬眼一看,不是她家那三妹妹,又还是是谁。
苏静愉的脸色明显带着些少有的焦急之色,微微朝着她一屈膝,“大姐姐。”就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苏静言也是愣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当即上来拉了苏静愉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问道,“阿愉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脑海不断的翻腾,可是自己遗漏了什么。可是如今这个时候,离阿愉跟她闹翻也还早。府里若是有什么时候,前几天见娘的时候,也应该听她提起才对。想到娘亲……苏静言一想,难不成是……林伯父和林伯母到了?
苏静愉趴在苏静言的身上哭了好一会,才平复,苏静言也不急,一直轻轻的搂着苏静愉小声的安抚着她。
“阿愉,没事了啊,别哭……”
苏静愉平复以后,两眼红的像兔子一般,哑着声说道,“大姐姐,林师兄他是不是……”眉色中又一阵犹豫,终是一咬牙,抬起头问道,“我是不是真的配不上他?”
苏静言暗叹一声,果然……摸了摸苏静愉的头,“阿愉,可是心悦师兄?”
苏静愉到底还是脸皮薄,红了脸没有说话,可那眼神却是坚定异常。
苏静言看到她这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拉了苏静愉的手,小心的问道,“阿愉可愿意同大姐姐说说是怎么回事?”
苏静言虽然是已经从母亲嘴里知道了大概,可她最关心的还是静愉是怎么想的。就算静愉今日不来,她也是打算去见她一面的。
“大姐姐,我今日跟了娘去拜见了林师兄的爹娘……”苏静愉有些哽咽的开了口,“可是……林伯母……”话还没有说完,苏静愉就又哭上了。
苏静言却是有些了然,如此上赶着上门去,二婶又将三妹妹置于何地。都说上门求女,哪有自己带着女儿上门去的。就算是对方家里家世渊博,跟苏府也有着些日常往来。可是往日里也是林伯母亲自到苏府来拜谢母亲的。
这次二婶却是独自带着三妹妹上门……
苏静言再一联想,她前世里对林伯母的印象。那是个骨子里清高到了极致的人,且又将师兄看的极重。
当初,即使是她,也曾有些不太习惯林伯母那些挑剔的话语的。
如今对着静愉和二婶……怕是更没有什么好话吧。
只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苏静言一横心,问道,“林伯母进京了,怎么没去府里,反而是二婶跟你去拜见她?”
苏静愉听到苏静言这么问,也是反应了过来。当即就有些羞愧,喏喏的道,“是母亲说,都是亲戚,且如今林师兄又在户部……应该多上门走动走动的。”
苏静言叹气,果然……也只有她这二婶能干出这种事来。细细的跟苏静愉分析,“师兄如今在户部,是在二叔手下任职吧。”
苏静愉点点头,有些不明白苏静言为何提起这个,大家都知道啊。
“二叔如今是师兄的上峰,就是拜访,也合该是林伯母来拜访二婶才是。”苏静言解释道,“虽说论品级,林伯母的诰命是比二婶高,可是如今,若是因为师兄的事情,也不该是二婶上门才是。”
苏静愉有些似懂非懂,迷茫的看着苏静言。
苏静言使劲掐了一把手腕,提醒自己不可心软,又说道,“且,你刚刚问……你可是配不上师兄?”
苏静愉低下头去,有些不敢看苏静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