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公子是谁？”如一问道。
小元露出防备的表情，随随便便就想把人叫过去，该不会是个登徒子吧。
“两位姑娘上楼就知道了。”
如一满肚子疑惑，不过看小厮的模样，那个人应该是认识她的。她想了想，迈步跟上小厮。
小元扯了扯如一，小声道：“小姐，这人藏头露尾的，只怕有问题，我们还是走吧。”
如一微微一笑，“别怕，大庭广众之下他能做什么？去看看再说。”
二人跟着小厮上到来二楼，结果如一一眼就看到魏凌洲坐在整个二楼最好的位置上，桌上摆着七八碟点心小菜，旁边还搁着一堆花生壳。
如一从来没见过魏凌洲如此随性的模样，一时间又是好笑又是惊奇。
“怎么是你？”
魏凌洲朝如一招了招手，“过来坐。”
如一刚想走过去，小元眼睛一转，突然扯住了她的袖子。
“小姐，你过去坐吧，那边的视线更好，我去那边听书！”
如一不疑有他：“你去点些好吃的，我一会儿就来。”
如一朝魏凌洲走去，落座后发现魏凌洲对面的位置上放着杯盏筷子。
魏凌洲顺手为她倒了杯茶，“我和睿王殿下偶遇，他说要带我去个好地方，结果就把我带到这里。”
“你们包下了整个二楼？”如一比画了一下。
“睿王殿下喜欢烟火气，但是又不习惯太多人。”魏凌洲含笑解释。
“睿王殿下人呢？”
“中途有事离开了，我难得出来一趟，就想着再坐一会儿，没想到竟能看到你和小元。”
“这说明我们有缘分啊。”如一眼中带笑，看向魏凌洲。
魏凌洲轻轻应了一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楼下突然间传来一阵轰然叫好声，两人之间那种奇怪的氛围才渐渐散去。
“……那江画眉见青天大人揭露了她的罪行，慌得转身一把抱住了邹衙内的大腿，哭的是梨花带雨。她说，邹郎，是我先与你有了白首之约，我与你情深似海。那周小姐想要破坏你我的感情，我不得已才杀了她。邹衙内一把推开她，辩驳道：我与你不过是露水情缘，又怎么比得过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是风流，但天下男儿皆风流，而你却是最毒妇人心！”
徐快嘴一拍醒木，顷刻间转换角色，“青天大人朗声喝道：‘你二人给我住嘴，你们一个蛇蝎心肠，一个薄情寡性，说到底都是自私自利之人。别再提真情二字，简直是侮辱了真情！’”
“说得好！”
“好，好。”
徐快嘴微微一笑：“青天大人不畏强权、断案如神，如果没有他，周小姐又怎能含笑九泉？只怕在阴曹地府也不肯去投胎吧。”
魏凌洲听着徐快嘴的溢美之词，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如一笑道：“那日公审，徐快嘴肯定在场。”
“夸得太过了。”
“我觉得他说的都是实话，哪里夸张了。”
魏凌洲面色有些不自然，他就算是出色，也很少被人这么夸奖，特别是如一还表示赞同。饶他再内敛，面上也不禁微微发烧。
“对了，我今日入宫，向皇上讨了个恩典。”魏凌洲意图转移话题。
如一好奇地看着他，魏凌洲接着说道：“李城……他虽杀人在先，但是其情可悯，所以改死刑为流放。”
如一是真的没想到魏凌洲竟会为了这个去求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她衷心地为李铁匠感到开心。流放虽然辛苦，但是李铁匠到底保住了性命，只要活着，就终有一日会跟自己的孩子相聚。
“易安，我代李铁匠谢谢你，这杯茶敬你。”如一举起茶杯。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魏凌洲含笑拿起茶杯，心中亦是畅快。
二人听着徐快嘴说书，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如一突然问起了金簪的事。
“我已经让长秋把金簪还给了严同升，听长秋说他知道严瑜自杀的真相后，大哭不止。”
如一默然片刻道：“我在来时的路上正巧看到了严老爷和郑凡，对了，还有李默声，他们三个进了同一家酒楼。”
“郑凡，李默声……”魏凌洲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
“最近有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是小元告诉我的。她说严老爷从旁支过继了一个孩子，认在严小姐名下，说是要培养那个孩子成为严家的继承人。”
“郑凡什么反应？”
“不知道。”如一摇头，“不过我觉得严老爷的身体很难支撑到那个孩子长大，今天他进酒楼的时候，全程都要靠郑凡的搀扶。”
魏凌洲皱起眉头，严同升的身体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吗？上次见他精气神虽差，但是行动坐卧没什么问题，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这时恰好长秋来了，他看到魏凌洲和如一坐在一起，面色有些怪异，但到底保持了缄默。
魏凌洲把长秋叫过来，小声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长秋抱拳离去。
还不到两刻钟，长秋就脚步匆匆地赶了回来，走到魏凌洲身边，低声汇报。
“公子，我按照你说的去归雁楼看过，走到门口正好看到严同升和郑凡一起出来，还没上马车，严同升突然吐了口血，郑凡驾车把他送到医馆去了。之后我问过归雁楼的伙计，他说严同升和李默声一直在争执什么，郑凡就在一旁劝，后来严同升签了一张契书，至于内容是什么他不知道。”
魏凌洲沉思片刻，“长秋，你暗中安排一个大夫，给严同升看诊，最好不要被郑凡发觉。”
“是。”
“还有，弄明白严同升签的是什么。”
长秋领命而去，如一不太明白魏凌洲的用意，不过聪明的保持沉默。
“过两日我要去外地公干，只怕短时间内都不能与纪姑娘相见了。”魏凌洲说道。
“要去哪里？”如一好奇地问道。
“青禾县。”
“那我祝你一路顺风。”
魏凌洲闷闷地应了一声。
回程的路上，小元时不时地看向如一，表情有些怪异。
“你这是怎么了？”如一问道。
“没什么。”
回到画眉小肆，小元还是时不时的偷看如一，如一忍不住抓住了正要溜走的小元。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有事就说，不要这样鬼鬼祟祟的。”
小元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小姐，我怎么觉得……魏大人好像喜欢你呀。”
如一呆了一下，随即失笑，“你在胡说些什么？”
“真的，我看你们在一起相处的样子不对劲。”
“你不是一直在听徐快嘴说书吗，怎么有空注意我们怎么相处？”
“真的。”小元有些急了，“魏大人说他要去青禾县，你还祝他一路顺风，他明显就不高兴了。”
“他为什么不高兴？”
“他不是说短时间内回不来，他应该是想听你说点好听的，比如说舍不得他，想让他早点回来，结果你一点儿都不解风情，他能高兴才奇怪。”
如一回想了一下魏凌洲的性格，觉得小元的猜测不大靠谱。
“魏凌洲不可能对我动心，你别瞎猜了。”
“其实我觉得……”小元吞吞吐吐，“小姐你也喜欢他。”
如一失笑，“你一个丫头，懂什么是喜欢吗？”
小元一脸倔强地看着她，如一渐渐笑不出来了。
“小元，男女之间不只存在喜欢或者不喜欢，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这些东西往往比男女之情更重要。”
“我是不懂，人生就这么几十年，纠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用吗？连麻雀街四十岁的老光棍都敢去追求王寡妇，你们这么年轻，又男未婚女未嫁的，顾忌那么多干什么？”
如一摸了摸小元的头发，没有继续跟她争辩，辨赢了又如何呢？人生从来不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很多时候她根本没得选。
过了两天，正在如一以为魏凌洲已经离开京城的时候，小元从外面回来，竟然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小姐，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招赘女婿郑凡竟然长期给严老爷下毒，还私底下转移严家产业，现在已经被抓进京兆尹大牢了。”
如一一惊，那天魏凌洲让长秋找大夫给严同升看诊，并且要他避开郑凡，是不是已经觉察到郑凡不对劲。可是为什么不是抓进大理寺，而是抓到了京兆尹大牢？
“大概是最近风头太盛……”如一自言自语。
“小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揭穿了是好事，不然严老爷再出事，整个严家就要姓郑了。”
“想不到姓郑的长得人模狗样的，竟然是这种人，亏我以前还觉得他与严小姐十分相配，当初还可怜他来着。”小元气愤。
“知人知面不知心，枕边人都如此，确实令人心寒。”如一想到了潘华眉，想到了赵新澹，不禁默然。
天冷之后，日长也渐渐变短，还不到酉时天就已经开始擦黑。如一见店里也没什么客人，就让乌果打扫完卫生后回家。
乌果走后，如一正准备将店门上锁，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请问这里是首饰店吗？”
“是的，我们这里有成品首饰，还可以按照你的需求定制首饰。”
“能不能修复首饰？”
“修复？”如一愣了一下，“可以。不如你先进店，我们商议一下细节。”
中年男人随如一进入画眉小肆，他打量着画眉小肆的摆设，如一拿出两个木盒，打开后放到男人面前。
“这一盒是我设计制作的首饰，另一个盒子里是一些帮助顾客翻新的首饰。”
男人仔细翻看半晌，“这些首饰看起来都很精致，都是你的手艺？”
男人的表情带着怀疑，如一微微一笑。
“这些都是我的手艺，我虽然年轻，但是我从六七岁开始就跟着师父学艺，论资历不比任何一个老师傅差。”
如一见男人不说话，接续说道：“这样，你把损坏的首饰拿给我看看，看过首饰我才能更好地做出判断。”
“首饰我没戴在身上。”男人说道：“说实话，是有人推荐我过来的，让我来找一位姓齐的师傅。”
“我师父姓齐。”如一接口道。
男人眼睛一亮，“我能不能见一见这位齐师傅？”
如一直接拒绝，“抱歉，我师父身体不好，不再做这个了。我如今的手艺不必我师父差，你尽可以去打听打听。”
男人踌躇道：“我倒不是不信，可你这么年轻，还是个姑娘家……”
如一笑容变淡，看来这个人见她年轻又是女儿身，所以并不看好她，这样怀疑的目光这些年她见过太多，早已习惯了。
“如果客人信任我，我自当全力而为，如果不信任我，自然没有合作的必要。”
男人看看如一，再低头看看盒子的首饰，突然一跺脚，“行，就是你了。”
如一的笑容真诚了几分，“是你明日把首饰拿到我店中，还是我到府上进行修复？”
男人咳嗽了一声，“需要修复的首饰十分重要，所以劳烦姑娘上门修复。”
“请问府上的地址是……”
“青禾县百榆巷裴府。”
如一愣住了，“不在京城。”
男人看如一有退缩之意，急忙说道：“只要姑娘能将首饰修复完成，价钱不是问题。”
如一哭笑不得，“不是价钱的问题。从京城到青禾县一来一回，再加上修复首饰的时间，足足要耽搁好几日，不如客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男人一咬牙，“如果姑娘肯去，姑娘这些天的误工费可以由裴家承担。”
如一犹豫了，男人开出的条件不错，可是要离开京城去青禾县……
突然间她灵光一现，魏凌洲好像说过要去青禾县公干，如果她也去青禾县，此去岂不是交流感情，加深了解的好机会？
“好吧，我答应你。”
男人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太好了，我乃裴府的管家裴禄，明日一早，我会来接姑娘前往青禾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