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涌上如一的心头,魏凌洲的假设没可能吗?
不,也许他说的才是真相!
“宛姐姐曾经跟我诉苦,她说经过裴府大火之后,裴纳言就很少亲近她,她觉得是裴纳言在怪她,心里十分难过。”如一的声音越来越低。
“如果当初活下来的是裴二娘,她是女儿身,自然不可能像裴纳言那样亲近柳燕宛,不然很容易露出破绽。”
“宛姐姐太可怜了。”如一心中难过。
柳燕宛心爱之人早就死在大火之中,她却一直被杀夫仇人蒙蔽,把她当成自己的丈夫,每天与她共寝共食。
其实,真正的裴纳言早就成为一具焦尸,和裴府众人一起,埋在不知哪个山头。
何等可悲!
“柳燕宛失踪,说不定正是因为她发现了什么,毕竟裴二娘伪装的再好,也不可能跟裴纳言分毫不差。”
“我担心裴二娘伤害宛姐姐,宛姐姐还怀着身孕,如果……如果她得知真正的裴纳言已死,会不会跟裴二娘拼命?”
“为了腹中的孩子,柳燕宛不会那么做。”
如一还是惴惴不安,事情的发展太过离奇,她想不出任何办法去救柳燕宛。
魏凌洲用手指敲击桌面,两日前如一送来的画像,他已经让人辨认过,画像上的人竟然是睿王府大管家的儿子,名叫李蕉。听闻这人十分忠心又足智多谋,深得睿王的倚重,算得上睿王的心腹,难怪李默声都低他一头。
李蕉很少在外面露脸,这样一个长期隐在幕后的人物,要不是魏凌洲早就派人去监视睿王府,只怕还查不出这个人的来历。
这样一个人物,自然不会没事跑到青禾县去瞎溜达。还有,那日他和裴纳言拼桌可能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当天茶楼上的人也可能不是裴纳言,而是裴二娘。
如果裴二娘早就与睿王府的人勾结,许多事就有了解释。她离家数年,行踪成迷,可能她早就暗中投靠睿王,裴家的覆灭也很可能是裴二娘和睿王府的一笔交易。
睿王帮助裴二娘覆灭裴家,裴二娘假扮裴纳言与他相交,趁机盗取盐铁案证据,还可以打探魏家的动向,可算是一石二鸟。甚至他在青禾县遇刺那次,时间上几乎和李蕉待在青禾县的时间重合。
魏凌洲越想越深,原来睿王的布局这么早就开始了,他们已经落后了太多,真的能击败他吗?
如一看到魏凌洲深锁着眉头,伸出手帮他抚平。
“我会想办法救宛姐姐,我不发愁,你也不要发愁,即使再难也能想到办法。就像我当初学习制作累丝金凤的时候,看到那么多条细细的金丝,简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但只要静下心来,一条金丝一条金丝地去梳理编织,总会做出好的饰品。”
听如一说完,魏凌洲果然舒展眉头。二人的手握在一起,为彼此鼓劲,也给彼此勇气。
近日朝堂上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驻守边关多年,一年只能回京一次的赵离征将军,在没有得到嘉明帝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回京,并且在朝堂上就边境安民政策和魏相激烈辩驳,魏相被气得再次病休,而赵离征因为擅离岗位罚了一年俸禄,还挨了二十庭杖,如今正在家里养伤。
第二件是尚县地动,百姓死伤惨重,有一股乱民趁势而出,他们攻破了县衙,杀死了朝廷派去驻守铁矿和盐井的士兵,还和前来救援的军队陷入激战。他们手中有铁矿,铸造了不少武器出来,不仅打退了军队,还到各家各户搜索男丁和钱粮。为此,百姓们不得不离家避难。结果整个平松原都闻风而动,大批百姓拖家带口逃离原籍,最后集结的队伍足有几万人,听说他们迁徙的方向正是向着京城。
魏凌洲接到尚县爆发民乱的信件后,很久都没说话。
“公子。”长秋满脸焦急,“尚县民乱在这个当口爆发,我觉得不太对劲。”
“爆发民乱是为了趁机夺回铁矿和盐井。”魏凌洲眯起眼睛,“不,他们的目的应该不止于此。”
他慢慢起身,来回踱步。
“只是为了夺回铁矿和盐井的话,为了稳定尚县的局势,他们完全可以安抚百姓,而他们反其道而行,就是说有这么做的必要。”
长秋敲着自己的脑壳拼命思索,“他们煽动大量百姓涌向京城,难道是为了制造乱局,趁机——咔。”
长秋使了个抹脖的动作。
魏凌洲一把推开大门,新鲜空气涌进来,让他的头脑越发清醒。
“百姓不是重点,重点是军队。”
“军队?”
“据沿途郡县统计,上京避难的百姓大约有六到八万数,我查过,整个平松原大致有一万多户,里头有多少是真正的百姓还未可知。而多出来的那些人,很可能是睿王秘密培养的军队,为了隐藏行迹,打散混在百姓当中,只要小心一些,就可以随着难民进京。即便将他们拦在京城之外,他们也可能随时发难,和睿王来个里应外合,夺取京城的控制权。”
长秋倒吸一口冷气,“常驻京城的禁军只有一万多,睿王的军队可能比禁军多出一倍!”
魏凌洲垂下眼睑,“军事非我所长,这事得赶紧禀报陛下,不过陛下可能早就得到消息了。”
夜幕降临,京城许多酒楼和茶楼还在营业,特别是一些靠近坊市的地方,即使到了夜里仍是灯火通明,人潮熙攘。
一座酒楼的二楼之上,临窗坐着一个身穿皂衣,留着一脸络腮胡的高大男人,他的手掌又大又粗糙,正常男人拿着正好的酒瓶到了他的手中,竟变得有些袖珍,他的脚下已经积了一地酒瓶,甚至还有一个不小的酒坛。
掌柜不敢自己过来,只好派个伙计远远的盯着他,防止他醉酒闹事,瘦弱的伙计盯着那个明显已经喝过量的高大男人,紧张得不停用袖子去拭头上的冷汗。
高大男人又一次喊“伙计添酒”的时候,伙计恨不能就地昏死过去。
这时从楼下走上来一个穿着锦衣的贵人,微笑地朝他摆摆手,一副和高大男人相熟的模样,伙计这才松了口气,一刻不敢停的下了楼。
“伙计,添酒……你不是伙计!”
锦衣贵人很自然的坐到高大男人的对面,“真没想到会在此处偶遇赵将军,赵将军一向可好?”
赵离征醉眼朦胧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你是……睿……睿王殿下?”
睿王露出招牌式的儒雅笑容,“上次与赵将军见面还是一年前,难得将军还记得本王。”
“您是王爷,下臣……岂敢放肆?”
赵离征敷衍地向睿王作了个揖。
“听闻赵将军受伤了?受伤之人怎能饮酒,不如本王让人送将军回国公府?”
提到受伤之事,赵离征的情绪立时起了变化。
“那点儿伤算什么?我在战场上受过更重的伤,不耽误饮酒。”说完他举起酒瓶往嘴里倒酒,结果什么都没倒出来,情绪明显变得焦躁起来。
“我观将军情绪不佳,本王不才,愿与将军对谈,如能解将军之忧,岂不是妙哉?”
“还不是因为魏思贤那个老匹夫!”在酒精的作用下,赵离征根本管不住自己的思绪,只想对面前的人倾吐个痛快。
“我久居边关,那里的百姓有多苦,我都看在眼里。他魏思贤知道什么,他是吹过边关的风,还是吃过边关的沙?陛……陛下不申斥那个老匹夫,还罚了我一年的俸禄,那么多俸禄足够边关的孩子吃几个月的饱饭了。那个老匹夫,待我回到边关,哼!”
睿王笑容加深,“关于将军烦忧之事,本王倒是有个解决的办法。如果将军感兴趣,不如等将军清醒后,来找本王,本王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赵离征狐疑地看着睿王道:“殿下为什么要帮我?”
“本王钦佩赵将军为人,若不是将军数年来镇守边关,威慑外族,哪有我大昭的长治久安?为将军分忧就是为大昭分忧,将军不必多虑。”
赵离征虽然醉酒,但理智未失,并没贸然答应。
“睿王殿下的好意赵某心领了……”
“将军不必急着拒绝,等听完了本王的方法,将军觉得不妥,本王绝不纠缠。”睿王表现得很有风度。
睿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离征再拒绝就明摆着没事找事,他只好拧着眉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