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来，飘了一夜的雪已经接近尾声，门外的雪积的比膝盖还高，寒风一吹，就扑得人满头满脸都是细小的雪粒子。
如一正在清扫院子里的雪，小元清理门外。墨鱼蹲在清理过的地面上，对着雪堆伸出试探的小爪子，试了几次之后，它怯懦的后退。突然有人一把抓住它圆滚滚的身子抛向雪地，墨鱼“嗷”的一声在雪地里打了个滚，它本来就是一身白毛，雪沾到身上后，瞬间又胖了一圈。
齐明远哈哈大笑，墨鱼恼羞成怒，在雪地里一阵乱刨，对着齐明远龇牙示威。
“师父……”如一无语。
齐明远年轻时性格跳脱，调皮捣蛋的事没少做，现在年纪大了，经的事多了，可偶尔还是会做些不着调的事。
小元扫完雪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气得叉着腰，“齐阿公，你不要欺负墨鱼，不然我一会儿做的拨鱼儿就没你的份儿了！”
齐明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就是和墨鱼开个玩笑，你看它玩得多开心。”
小元气嘟嘟地把墨鱼抱起来，“我去给墨鱼擦擦，它的毛都湿了。”
把墨鱼擦干后，小元就去厨房做拨鱼儿。
拨鱼儿是北方地区常吃的一种面食，把面糊放到大勺子里，再用一直小勺子沿着边缘往滚水锅里拨，拨出来的面片大头小尾巴，状似小鲫鱼，所以才叫拨鱼儿。面片煮熟后捞出，可凉拌，也可以热食。
小元事先熬了一锅鸡汤，撇去浮油，把撕碎的鸡肉放进去，再添上冬日的菜蔬和拨鱼儿一起煮，汤鲜味美，天冷的时候吃上一碗，能从胃里暖到心里。
如一和齐明远一起把院子里的雪清干净，二人又累又饿，一人吃了一大碗拨鱼儿。吃完后，他们然后瘫在各自的椅子上，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回味。
小元突然起身，“有人敲门，我去开。”
不多时，外面响起了对话声。
“你怎么来了？”
“今日要清雪，我路过就来看看你。”长秋的声音响起，“顺带给我家公子带个话。”
小元嫌弃道：“你是帮魏大人带话，顺带来看我吧。说吧，他让你带什么话？”
“我家公子说，同济寺新推出的冬日素斋很是不错，请纪姑娘赏光，后日他请纪姑娘观山雪，吃素斋。”
“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长秋要走，小元突然叫住了他，“吃早饭了吗？”
长秋嘿嘿一笑，“还没有。”
小元把长秋带到厨房，给他盛了一大碗拨鱼儿，长秋嗅着食物的香气，一把拽过厨房的小马扎坐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小元，你的手艺可真好。”他边吃边夸。
小元得意，“那当然，小姐说我的手艺出去开个小食馆都够了。”
长秋放慢了进食的速度，“你要开食馆，那以后……你不成亲吗？”
“开食馆什么的就是说说，成亲嘛……我没想那么多，如果对方不是我喜欢的人，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一直跟着小姐。”
长秋的心脏怦怦跳，“小元，你看我怎……”
这时如一突然打开了厨房的门，“小元……咦，长秋，你怎么在这儿？”
“他是来带话的，吃完拨鱼儿就走。”
听完小元的转述，如一点点头，“告诉你家公子，我后日会准时赴约。”
“嗷！”长秋的表白被打断，不怎么开心。
如一回到房间打开一个精致的盒子，七宝璎珞静静地躺在里面，流光溢彩，华贵至极。
首饰是做出来了，现在，还差一个能将它献给太后的人。
到了赴约那天，如一一早就做好准备。今天是到同济寺去吃素斋，所以打扮以清雅端庄为主。
可即便是简单描画，镜中的女子仍然娇艳鲜妍，和清淡根本不沾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长相来说，她长得更像阿娘，只有眼睛随了阿爹。这张脸集合了爹娘的优点，她有时甚至能通过自己的脸回想起阿爹阿娘的模样。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尽管她常常回想，他们的面貌还是渐渐淡成了梦中的影子。
到了约定的时间，门口驶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却不是长秋，而是魏九。
如一刚上车魏凌洲就递过来一个手炉，面上含笑，“同济寺路途稍远，别冻到了。”
如一接过手炉，手炉暖融融的，捧着手里十分舒服。
自从上次雅梅园一别，如一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魏凌洲了。上次之后，两人之间颇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魏凌洲对她更加随意，也更加亲昵。
如一既享受这种感觉，又隐隐感到不安。
“怎么突然想起请我吃素斋？”
“其实也不是突然，太后寿诞之后就要过年了，大理寺事务繁忙，我不能常常出来见你。这次难得休沐，我突然想起前两年看过的雪景，就想邀你一起同往。”
如一没想到魏凌洲这么直接，想说点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魏凌洲瞧了她一眼，“最近柳小鱼找你了吗？”
如一愣了一下，“他前几日来找过我。”
魏凌洲有些紧张，但面上却不露声色，“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那天他是来同我道别的，他说宛姐姐让人捎了口信给他，让他回青禾县，好像是处理什么事，这一去怕是年后才能回来。”
魏凌洲嘴角微微翘起，“原来他回青禾县了。”
如一瞧了他一眼，“他说回来之后有话要对我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魏凌洲身形僵硬，难道柳小鱼那天醉酒之后说的话是真的？
他低下头，睫毛低垂，“去柳家做客那日，柳小鱼醉酒后跟我说了一些话。他说他年纪不小，做得又是刀口舔血的生意，他阿姐成日催他成亲，怕他突然死了，断了柳家的香火。他阿姐怀孕了，他不想让她劳神，所以就决定随便找个女子成亲。”
如一听得有些懵，“柳小鱼真的那么说？”
如一思忖，柳小鱼竟然和魏凌洲说这种私密的话题，总感觉有些古怪。
“这是柳小鱼亲口说的，酒后吐真言，想必不会有假。”
魏凌洲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他还让我帮着斟酌人选，后来还提到了你，说他阿姐与你颇为投缘，如果他向你提亲，你会答应吗？”
如一瞥了魏凌洲一眼，“我也很喜欢宛姐姐，但是我和一个人成亲，必定是因为我们之间能够相知相守、彼此有情，不会为了其他原因随便就嫁出去。”
魏凌洲嘴角微微翘起，“你这么想的话……很好。”
虽然前两日大雪，但是一些经常有车辆来往的道路早就被清扫干净，因而马车行驶在上面和平日并无不同。
很快的，同济寺到了。如一在魏凌洲的扶持下跳下马车，她抬头一看，同济寺前的空地上停着几辆马车牛车。同济寺周围种了许多树，如今各个淋霜挂雪，乍一看如同冰雪森林，阳光映照下，冰雪森林泛着淡淡的彩光，身处其间的佛寺静谧、深远。寺庙后有山，整座山已经被白雪覆盖，风吹过，大片的雪纷纷扬起，如烟如雾，简直不似凡尘。
“京城这两年下雪颇少，这样的美景也算是久违了。”魏凌洲感慨。
如一从没在下雪的时候来过同济寺，自然没看过这样的雪景，一时间竟是目眩神迷。
“真美啊。”
魏凌洲等她看了一会儿才道：“走，我们去吃素斋，吃完后再来赏景。”
他们刚靠近同济寺，一个小沙弥就迎了上来。他似乎认识魏凌洲，见到二人后合十鞠躬。
“素斋已经准备好，请二位施主随小僧来。”
“我早就听闻同济寺的素斋很好吃，还分了等级，易安定的是什么等级？”如一小声问道。
魏凌洲用手指比画了一下，“一等。”
如一惊讶道：“那一定很贵吧？”
魏凌洲笑了笑，“价钱倒在其次，主要是来了同济寺，总要尝一尝素斋才算不枉此行。”
当如一看到干净的厢房里摆着一桌热气腾腾的素斋，还配备着熏炉时，已经不知道感叹多少次有钱真好了。
如一见桌上的菜码都不大，可样式繁多，色彩丰富。光看外表很多都猜不出原本的食材是什么。她看哪一道菜都十分好吃的样子，也没跟魏凌洲客套，每一碟都夹了一筷，在肚子有限的情况下尽可能多的品尝各种不同的美食。
“这个看着像肉，竟然是豆腐做的，真神奇。”
“那个外皮是腐皮，内馅居然是南瓜，好吃好吃。”
魏凌洲见如一吃得开心，心情自然不错，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
二人边吃边聊，气氛十分融洽。
如一突然问道：“易安，太后寿诞，你们魏家准备送什么贺礼？”
“大概还是循往年惯例，拣选一些价值高的东西送上去吧。”
“里头有首饰吗？”
魏凌洲一愣，“这我不清楚。”
“其实，我想请易安帮个忙。”
如一放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