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和魏凌洲坐在同一个桌子上,糊里糊涂地吃了一顿晚饭。
饭后魏凌洲提出要去散步,她又糊里糊涂地跟了上去。
会贤园不止房间多,园中的景致也很不错。将将走了一圈,如一的心情就平复下来。
这不是正好么,她想跟魏凌洲拉近距离,现在她成了魏凌洲的假表姐,他们还住在同一个园子里,也许再过不久,她就可以请魏凌洲帮忙查案了。
想到这个,如一格外振奋。
“表姐在想什么?”
如一被这个称呼弄得无比羞耻,白玉般的脸渐渐涨红。
“一定要这么叫吗?”
“做戏做全套,不这么喊我怕裴府的人看出端倪。”魏凌洲解释道。
如一勉强点点头,算是赞同。
“表姐刚刚在想什么?”魏凌洲又问了一遍。
“唔……裴少夫人给我安排了一个小丫鬟名叫翠儿。之前我听到她给小元讲妖鬼吃人的故事,好像就是你要查的案子。”
“哦?”魏凌洲有些感兴趣,“不如表姐给我讲讲怎么回事。”
如一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给魏凌洲讲了一遍,魏凌洲听后沉默了半晌。
“表姐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是厉鬼杀人还是有人在搞鬼?”
“自然是有人在搞鬼了,我从来不信什么厉鬼杀人。”
魏凌洲轻笑一声,如一瞟了他一眼。
“你笑什么?”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情景,你那时虽然狼狈,但是一直想办法挽回劣势,很坚强,也很聪慧。我当时在想,这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如一笑笑,笑完又忍不住叹气。
“那场喜宴对我来说真是一场灾难,我都没想过这辈子还有坐牢的一天。不过能够遇到你,我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夕阳的余辉散落在如一的脸上,她的笑是那样温暖。她的手指拂过轻风,拂过树枝,拂过发梢,偏头看向他的时候,就像细雨飘散在湖面上,一种细细密密的痒侵入到他的骨子里,让他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惊醒这美梦一样的情境。
如一的手在魏凌洲眼前挥了挥说:“想什么呢,怎么连眼睛都不眨了?”
魏凌洲抬手向眼前纤细的手掌握去,如一下意识后退,魏凌洲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
只是短暂的一触,如一却觉得指尖像是着了火一样滚烫。
两人一触即分,不仅如一不自在,连魏凌洲的脸颊都有几分发烫。
“抱歉。”魏凌洲说道。
“没关系。”
如一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走,可能是太过心慌意乱,她被一颗石子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扑。魏凌洲伸手想要抓住如一的胳膊,没曾想却搂住了她的细腰。
远远一看,二人的动作说不出的亲密。
如一鼻尖出汗,因为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她能闻到魏凌洲身上的气味,甚至感受到他的体温。
“我有些走累了,先回房间了。”
如一慌乱地推开魏凌洲的手,朝自己的房间跑去,跑着跑着她忍不住回头看了魏凌洲一眼,魏凌洲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来到青禾县的第一个晚上,如一失眠了。她盯着黑暗中的床幔,开始数兔子,数完兔子数馒头,数完馒头数烤鸡,然后成功把自己给数饿了。
她想起来吃点东西再睡,突然想到这是在裴府,只好沮丧地把自己蜷成一个团,艰难地向周公招手。
第二天,如一严重睡眠不足,小元敲了半天门,她才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小元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夸张地叫了一声,“小姐,你失眠了吗?”
“有这么明显吗?”如一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你的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去了,你说明显不明显?”
如一狐疑地跑去照镜子,然后成功把自己给吓到了,为了掩盖失眠的痕迹,她不得不加重了妆容。小元给她梳了双蟠髻,梳妆完毕,如一看到镜中神采奕奕的美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走出房间,如一看到魏凌洲和长秋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他们二人的额上缀着汗珠,魏凌洲的眉眼像是刚被水洗过一眼,睫毛又长又黑,脸上还带着一丝运动后的薄红,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魏凌洲笑着跟如一打招呼。
“如……表姐,早啊。”
“早。”如一笑着回应。
一旁,长秋贼眉鼠眼的和小元交换眼色,小元做出杀鸡抹脖的动作。
吃过早饭,魏凌洲要去凶案现场勘查,直接带着长秋离开裴府,如一则继续研究八子银铃。
经过昨天的研究,她觉得自己可以试着动手修复。不过她来时没料到修复的是如此特殊的一件首饰,带来的工具不太趁手。她决定趁着天光大亮的时候去街上看看,找到合适的工具才能事半功倍。
如一向翠儿咨询了一番,翠儿告诉她,从裴府的后门出去离卖工具的商铺近一些,还给她画了简单的路线图。
如一带着小元前往后门,走到一半时,小元发现荷包落在房间里了。
荷包不是重点,重点是里面装着的银钱。如一只好让她回去取,自己站在一面围墙下等着她。
围墙内侧种着一棵树,大树的树叶已经掉得差不多,只剩下零星的几片叶子还顽强地留在枝干上,阳光投射在树上,别有几分深秋的萧索之美。
如一望着那几片犹在枝头的黄叶出神,突然间有一道黑影从墙头上落了下来,好巧不巧,正踩在如一的工具箱上面。
那人怪叫了一声,工具箱飞了出去,不巧撞到了树干上,里面的工具散落一地。
男人刚才崴到了脚,艰难地站了起来。如一这才发现男人长得很高,甚至比魏凌洲都要高一点,宽肩窄臀,猿背蜂腰。男人的相貌亦是不差,鼻梁挺直,剑眉斜飞,一双丹凤眼尤其出彩,他转头看过来的时候,如一竟觉得有几分眼熟。
男人看到如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瘸着腿就蹦了过来:“这是哪儿来的小娘子?”
“你是谁?”如一戒备地看着男人。
男人左右瞧了瞧,终于看到自己的扇子掉在树下,捡起后又回到如一面前,然后将扇子“唰”地一下打开,自以为潇洒地扇了几下。
“在下柳小鱼,敢问小娘子贵姓芳名?”
如一被突如其来的油腻感糊了一脸,立马后退了两步。
“我是裴府的客人,我警告你,我的婢女马上就来了,不想被当成贼抓进官府的话,就赶紧离开!”
“你是裴府的客人?”柳小鱼上下打量了如一几眼,上前一步,“我……”
如一后退,刚要喊人,就听见一声怒吼从身后传来。
“柳小鱼,你又翻墙!”
柳小鱼猛地缩了下脖子,露出心虚的表情:“阿姐。”
“你给我滚过来!”
柳燕宛端立在不远处,柳小鱼灰溜溜地走了过去,如一发现这家伙的腿根本没瘸。
柳燕宛充满歉意地看着如一,“纪姑娘,舍弟顽劣,吓着姑娘了,真是不好意思。”
如一笑了笑:“没事,没怎么吓着,就是工具箱弄散了。”
原来这二人竟是姐弟,难怪相貌相似。只不过这姐弟俩就是性情差得太多,柳燕宛端庄娴雅,柳小鱼却十分跳脱,还有点……
怎么说呢,过分热情?
柳燕宛瞪了弟弟一眼,“还不过去帮纪姑娘把东西捡起来?”
柳小鱼颠颠地跑过来,和如一一起把工具归拢到工具箱内,可是有一把锉刀怎么都找不到,二人近乎把附近翻了个遍,都没看到锉刀的影子。
“纪姑娘,是少了什么东西吗?”柳燕宛关心地问道。
“少了一把锉刀,还有一件工具断掉了。”
“纪姑娘放心,你的损失,我们一定会照价赔偿。”
“只是普通的工具,倒也不值什么。就是有些东西我用惯了,要是换了其他的,可能会拖慢修复八子银铃的进度。”
柳燕宛不在意地笑了笑:“只要姑娘能修复八子银铃就行,进度慢些也不打紧。纪姑娘是要出门吧,我们姐弟二人就不打扰了。”
柳燕宛揪着柳小鱼的耳朵把人带走了,小元站在几丈外看了全场,这时才走了过来。
“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什么事,工具箱有事。”
工具箱撞裂了一道缝,如一决定买工具的时候,找个木匠把工具箱修一修。
小元很不高兴,“少夫人的弟弟怎么跟个活猴子似的?”
“算了。”如一反过来安慰她,“意外天天都会发生,这种事气是气不过来的,反正咱们在裴府也待不了太久,如果再遇到躲着些就是了。”
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穿过后门来到了大街上。如一按照翠儿给的路线图,走了一段路,又找人打听了一番,终于找到了卖工具的铺子。如一进铺子跟伙计交谈了几句,失望地走了出来。
铺子里确实卖工具,可卖的不是她需要的工具,只好找个铁匠铺重新打造了。好在那个伙计给她介绍了一个比较靠谱的铁匠铺,如一跟铁匠交流了一阵,还画了所需工具的图纸,铁匠表示可以做,但是最快也得三四天。
如一想了想,反正裴府只要求修复八子银铃,时间并不限制,多耽误个三四天也不打紧。
解决完工具的事,如一放松心情跟小元一起逛起了街。
要论繁华,青禾县当然比不过京城,但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特色,小元在点心铺发现了没见过的糕点,她也在小摊子上买到几个没见过的小玩意。
逛街花钱是最好的解压方式,两人走了一路,身上的东西渐渐增多,小元嘴里嚼着一块糖酥,如一则举着一根糖葫芦吃。
路过县衙的时候,如一禁不住停住了脚步。魏凌洲早上说要到现场勘查,还要到县衙查找卷宗,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小姐,你在看什么?”小元嘴里有糖酥,说话含含糊糊的。
“没什么,我就随便看看。”
她们说话间,两个人从县衙里走出来。
小元呆了一下:“小姐,你是跟魏公子约好了吗?”
如一抿嘴一笑,没有解释。
说什么呢?该说冤家路窄,还是说,她和魏凌洲“心有灵犀一点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