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另一边，有个女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恨意，注视着被送下楼的担架，躲避上面奄奄一息躺着的沐暖芯。
那女孩收回目光对身边的人说：“走吧，她走过的路我从来不走第二遍。”
身边的女孩早已习惯沐晓雪的态度，但这是去教师办公室的路：“等等，晓雪，老师不是让咱们去办公室取作业吗？”
“绕过去。”沐晓雪漫不经心地说着，缓缓的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路过拐角时，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零钱，随意地丢在垃圾桶里，她的面色冷得像霜，带着浓浓的恨意。
“你有没有湿纸巾。”沐晓雪的声音又响起，同行的女生遂递给她一包湿纸巾。
她抽出一张，细细的将手掌手背擦干净，随意地将湿纸巾丢进垃圾桶里，正同刚扔进去的那些零钱混在一起。
“沐暖芯，真的恶心，一点也不想沾到她的东西。”
同行的女生怔住了，皱着眉有些难以接受：“不会吧，沐晓雪，你竟然把钱也给丢掉了？”
“是她给的钱。”沐晓雪没有好脸色看。
她昨天因为没有做作业且屡教不改，被老师打电话到家里，对着父母一阵抱怨，结果闹掰了，早上没吃早饭就跑了出来，中午也不愿意回家，沐暖芯将自己的早餐省出来给她了这笔钱，碍于情面只能接受。
即便此时饥肠辘辘，她也一点也不像动用这些钱。
“不至于吧……又不是什么大票子，何必跟钱过不去呢？”旁边的女生还是觉得不能理解。
沐晓雪抬起还带着稚气的脸，表情骄傲。
“如果，你从小都生活在一个不属于在自己的家庭之中，就能够理解我的感受。得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乖小孩，只要你有一点不听话，可能就会有人对你冷嘲热讽，也有可能随时把你丢到大街上，让你成为无家可归的人。知道他们都戴着面具，你还会对她给你钱，对你说的一些好话，做出一点友好的举动，而对她感恩戴德吗？”
旁边的女孩子抿了抿嘴，欲言又止，还是跟在沐晓雪后边，两人离开了。
安云澈站在楼道的上一层，默默听着，眼神诡谲。
奶茶店里。
沐晓雪点了一杯最简单的奶茶坐在靠窗口的位置上，手上拿着小勺子轻轻搅拌着，玻璃杯里的奶茶散开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开来。
她的脸色似乎憔悴了不少，眼睑下的黑眼圈也很重，今天不知什么缘故没有化妆，素颜的她看上去没有平时那么有攻击性，反而脸上多了几道淤青，这对于混迹于黑道的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终于，一道倩影在门口出现，是沐暖芯。
早上在米歇尔办公室的工作交接仪式并没有她想象中让她感觉糟糕。还以为会跟陆美美一样倒霉，被上司颐指气使，但米歇尔估计是在米国早已养成了自主的工作习惯，并没有什么重活或是生活上的事要麻烦沐暖芯。
所以她今晨在办公室接到沐晓雪短信时目光一沉，钱都还干净了，她还来找她做什么？果然她这个人是闲不下来的，麻烦总会自动找上门来。
但是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对沐晓雪做出任何妥协。
“你找我有什么事？”沐暖芯习惯性地问道，每次沐晓雪出现都没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可是沐暖芯还是做不到放下她不管。
“姐。”沐晓雪仿佛完全转变成了另一个人，怯生生的语气叫着沐暖芯，还伸手去拉沐暖芯的手，一如小时候，打雷的天气，胆小的沐晓雪总是钻到她的被窝里，紧紧握着手。
沐暖芯缓缓将手从她的手心里抽出来。
“有什么事，你说吧。”沐暖芯冷冷的说道，这个妹妹既然对她那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她也不用再心软了。
“你还当我是你的妹妹吗？你还会关心我吗？”沐晓雪急切问道。
“你当然还是我的妹妹，”沐暖芯闭着眼叹了口气，“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在这样继续固执下去。”
“姐，我跟你说，我现在已经意识到我自己的错误了，我改正，我以后再也不犯了，我要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沐晓雪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抓住沐暖芯的手，缩起了肩膀，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眼睛里似乎还要流出眼泪来。
沐暖芯察觉到不对劲，皱起了眉：“怎么了？”
“我的男朋友，就是那个酒吧认识的阿雄，姐你知道吗？”
沐暖芯当然不知道，她只知道沐晓雪从当初学校里的大姐大发展成了社会上的大姐大，还招了一堆小弟，谁知道哪个是阿雄。
“就是他，”沐暖芯的神色紧张，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想说的事情，“其实我不是故意要对你那么狠的，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包括你因为安云澈而向我泄愤的事情？”沐暖芯此时并没有好脸色给她看。
“求求你了，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求你快点把我带回家，”沐晓雪急得快要哭了，不知在害怕着什么，“你带我学好，我以后再也不犯错误了。”
沐晓雪这番语无伦次的话让沐暖芯觉得费解，尤其还完全答非所问，她只好按住了沐晓雪不断颤抖的肩膀：“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姐，我怀孕了。”
沐暖芯一愣。
“他听说我怀孕了，就让我去……把孩子打掉。”
沐晓雪继续道，她怕再不说姐姐就不让她说了，却发现沐暖芯呆若木鸡。
“姐姐，你相信我吧，我不是故意要讹你的钱，我要去把孩子打掉，你知道我根本就没有收入来源，可阿雄说不打掉孩子就不再跟我交往，还提出计划要来敲诈你的钱。”沐晓雪看沐暖芯有些心软，便急切地将当初发生的事情责任都推了个一干二净。
沐暖芯望着自己的妹妹，目光复杂。
“对不起，我害了语晗不能去上好的学校。姐，我会和你一起努力，也会和你一起去打工，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对语晗好，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沐晓雪拉着沐暖芯的手说道。
沐暖芯冷哼一声：“语晗现在没事了，但你当初对语晗一个孩子怎么下得去手？”
“真的不是我，是阿雄，我劝过他了，我让他不要伤害小晗，我说拿了钱就可以走了，可是他不听，”沐晓雪解释道，“他一直在远程监控着我，这半个月我也很痛苦。”
“你不是说不是你想要拿钱吗？”沐暖芯的声音镇定，眼眸讳莫如深地看着沐晓雪。
“我不是那个意思。”沐晓雪怔住，她没有想到沐暖芯会抓住她说的话里的漏洞。
“我想你一定觉得这个钱是我拿走的，所以我想和你解释一下，我都是被逼的，我什么事都没做，我不想这样的，我现在想通了，其实……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后来我也知道你过的很不好，可是我没有能力，我也帮不上忙，所以我没有出现。你现在找到了新的工作，我上次经过一个大公司我看见你进去了，而且，昨天我知道你还认识了大老板……”
“所以，你又出现了？你觉得可以利用我，再从我这里拿到钱，去补贴你无穷无尽的空洞。”沐暖芯淡淡地说道。
沐晓雪的眼眸一闪，她没有想到沐暖芯会这样直戳了当地拆穿这件事，眼前的这个沐暖芯虽然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但她的内心似乎已经发生了变化。
“姐，不是的，阿雄昨天晚上居然动手打我，他喝醉了，把那笔钱全部拿走了，他还要我直接滚蛋，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沐晓雪快要哭出来了。
沐暖芯心里生出一丝同情，但是想到沐晓雪对她做过的事就觉得不能忍受：“你最好还是先认清楚钱和孩子意味着什么，再来找我。”
“生活本来就是这样不容易，如果你没有钱，没有人会好好的和你说话，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只认钱不认人的，”沐晓雪一语道破，“至于孩子，我没法生下来，我怎么养，变成另一个我吗？”
“你也不能一概而论，这个世界上还是善良的人多，你忘了小时候你把我丢在车站吗，那个大叔救了我一命。后来我见到流浪汉也会送给他们一些御寒的东西，或者买一碗暖暖的东西，因为感恩，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沐暖芯一字一句道。
她话锋一转：“但是你不懂得感恩。”
“那是因为你没经历过，你什么都不懂，”沐晓雪的心一冷，知道沐暖芯不想要帮她，表情立刻变得尖锐起来，“沐暖芯，你从小就活在蜜糖罐子里，那么多阴暗面你都没见过，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不是我没经历过，只是你未免把这个世界看的太过黑暗了。”
“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想再帮我了吗？沐暖芯，我对你来说终究比不过你的亲妹妹。”沐晓雪歇斯底里地喊出自己的心声。
“啪”的一声，沐暖芯狠抽一掌，在沐晓雪的脸上留下五个手指印。
沐晓雪吃惊地捂住脸，却看见沐暖芯黑色的眸子里，含着疼痛。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在这个从没当成姐姐的人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