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庄子的仆从急急忙忙来禀报,说夫人不听劝说上了马,顾远卿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人在哪儿?快带我过去!”
这时候另外一个来传信的小厮也到了,“大爷,夫人这会儿正在马场呢!”
顾远卿脸色凝重,急匆匆的赶了过去。他之前从未听说裴秀容会骑马。上次他在路边偶然救下裴秀容,她对于战马又是陌生又是新奇的模样不停在脑中闪现,顾远卿额上青筋暴起,只盼着她能平安无事。
裴秀容在马场策马奔驰,宽阔的场地和马上的风景疏解了她心中的郁气,耳边呼啸而过的冷风更是让她闭上眼睛,忍不住感受这一切。
“姑娘,”绿柚紧随其后,“风越来越大了,不如咱们还是回去吧。”
裴秀容摇摇头,“再待一会儿,任性这一次,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呢。”
她方才虽然冲动了些,却不后悔。不过此事若是让顾远卿知晓,还不知是何后果呢。
见她有了决断,绿柚不敢再劝,只握紧了手中的马鞭跟紧她,生怕裴秀容会出什么事。
顾远卿带着人匆匆赶到马场,便看见马上小脸冻的通红的裴秀容,她正在驱使着马越过一条沟渠,见马蹄高高抬起,顾远卿整颗心都揪紧了,脸色黑的像墨汁染的,“简直是胡闹!”
“姑娘,”时刻分出心神注意马场周围的绿柚提醒道,“姑爷过来了,正在那边看着您呢!”
裴秀容撇撇嘴,“看就看吧,他还能把我怎么样?”说是这么说,不过她眼中到底是闪过一丝心虚。
绿柚有些担忧,“姑娘,您还是下马吧,姑爷这会儿怕是气的不轻呢。”
顾远卿脸上一贯神情淡漠,便是对着信芳居的一众下人,也是无悲无喜,然而此刻他的脸色阴沉不已,能让一个情绪鲜少外露的人如此,想必是动了真怒了。眼尖的绿柚看见顾远卿的神色,忍不住瑟瑟发抖,只能求救般的看着裴秀容,“姑娘,您若是再不回去,姑爷会撕了我的。”
“你慌什么?”裴秀容赌气道,“做了亏心事的人又不是你,你怕什么。今日受了委屈的可是你家姑娘我,难道还不让人发泄发泄?”
“可是姑娘,”绿柚的声音带着惧意,“奴婢没能拦住您,见到姑爷奴婢就心虚······”
“瞧你那点出息!”裴秀容瞪了她一眼,“算了,绕过这一圈我们就回去。”
“哎!”绿柚摸了摸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干脆的应了一声。
见裴秀容仍在马上,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顾远卿眸子发黑,眉头拧在一起,对着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去,再牵一匹马来。”
他本就不怒自威,这会儿身上散发的冷气足以叫人退避三舍,一旁的小厮惴惴不安的看了他一眼,急忙应了一声,转身跑走了。
裴秀容坐在马上,悠哉悠哉的朝着顾远卿的方向看了一眼。
察觉到她的视线,顾远卿突然抬头,二人四目相对,裴秀容下意识的拽紧了手上的缰绳。
本来正在急速飞奔的马被这一拽,嘶叫着一声准备停下来,谁料落下的马蹄正好踩到马场边上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石块,疼痛不已的马猛地抬起了前蹄。
整个过程发生在一瞬间,快到裴秀容只来得及转过头,整个人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从马上摔了下去。
“姑娘!”绿柚狠狠的抽了一下马,半边身子腾在空中,伸出手想要抓住裴秀容,怎奈裴秀容骑着的那匹马因为疼痛而骤然加快了速度,绿柚只能眼睁睁看着裴秀容离自己越来越远。
没有想到马会突然发狂的裴秀容连忙尽可能的抓着双手可及之处,万幸她从半空又掉在了马上,只是整个人以一种极为扭曲的方式横在马上,她只能用手死死的握着马鞍。然而那马鞍本就无从下手,她虽然极力抓着,手却是慢慢滑了下来。
更让人惊慌的是,那马可能是因为裴秀容不小心抓到了它的毛,正发了狂一般想要将裴秀容从背上甩下去。
很快便觉得双手无力的裴秀容闭上了眼睛,自嘲一笑,今儿个还真是诸事不顺呢。
“慌什么?还不抓紧马鞍!”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裴秀容蓦地睁开眼睛,才发现顾远卿不知什么时候骑着马正向着她的方向而来,见她竟然放弃了,连忙厉声命令道。
眼泪突然不争气的掉了下来,裴秀容腾不开手去擦,只能使劲的眨了眨眼,视线总算没有那么模糊了。
顾远卿的话突然给了她力量,裴秀容咬着牙,死死的攥着那马鞍不撒手,直到顾远卿一点点临近,然后伸手,一把将她捞了过来。
而那发狂了的马,也在裴秀容离开马背以后,被人一箭射中了背部,竭力嘶吼几声,倒在了地上。
劫后余生的裴秀容紧紧抱着顾远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顾远卿将马赶到一处平地,翻身下马,然后向裴秀容伸出了手,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下来。”
惊忧未定的裴秀容擦了擦眼泪,缩了缩脖子,将手递了过去。
顾远卿一把将她拽下马,拉着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去——连越走越快的步子里都带着怒火。
经方才那么一下,裴秀容才发觉自己双腿发软,只能任由顾远卿拉扯着向前。如此这般走了一半路程,顾远卿索性停下身子,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及至回了院子,顾远卿一脚踹开房门,后面的人想要跟上去,顾远卿冷冷道,“不许进来!”
见他如此声色俱厉,绿柚等人一下子停了脚步,屋内的夏竹几个也被顾远卿的冷脸吓得退了出去。
顾远卿抱着裴秀容进了里间,并没有立刻放开她,而是改抱为搂,将裴秀容整个人翻了个一百八十度。一阵天旋地转,裴秀容便趴在了他的腿上。
顾远卿一把掀开她的衣裙,冲着裴秀容的屁股,狠狠打了下去。
“疼!”裴秀容发出一声闷哼,又羞又恼的她一个劲儿的挣扎,“你放开我!”
顾远卿丝毫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打算,又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啪嗒!”泪水滴在了顾远卿的身上,顾远卿却毫无所觉,只发问道,“你知错了吗?”
裴秀容死死的咬着下唇,不让呜咽声从嘴里溢出来,一张嘴,嗓音沙哑,还带着哭腔,“我何错之有?”
“顽固不化!冥顽不灵!”顾远卿毫不留情,又甩了两巴掌,“知错没有?”
“我没错!”裴秀容的指甲陷进肉里,“明明犯错的人不是我,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顾远卿都被她气笑了,“行,今日你若是想不出自己错在哪里,那你就等着挨打吧。”
然而裴秀容最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顾远卿打得手都疼了,裴秀容依然不肯承认。
觉得有些不对的顾远卿抬起她的下巴一看,才发现嘴唇已经被裴秀容咬出血了。泛白的嘴唇上一排整齐的牙印,还不停的向外渗着血,看得顾远卿都替她疼。
“松开,我看看。”顾远卿深吸一口气,终是不忍见她如此。
裴秀容低着头,不去看他,只将头狠狠的甩到一边,任凭顾远卿如何唤她也不理会。
顾远卿先前气的狠了,这会儿气消了些,又忧心裴秀容的身体,他用手小心翼翼的去撬裴秀容的嘴巴,“莫要再咬了,让我瞧瞧。”
见裴秀容一动不动,顾远卿叹了口气,“你可知当我看到你在马上时心里有多担心?便是那驯化的马还有发狂的时候,更何况你一个技艺生疏、又手无寸铁的女子呢?你这般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只一味的发泄自己的情绪,可有替我想一想,可有替门外守着的你那几个大丫鬟想一想?”
见她耳朵微微动了动,顾远卿紧紧抱着她,满是哀怨,“我好不容易才八抬大轿将你娶回来,你这是生怕我做不了那鳏夫罢?”
“扑哧——!”裴秀容没忍住,到底还是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又板着一张脸,拒绝同顾远卿交谈。
顾远卿捏着她的耳朵揉了揉,“是我不好,不该那么对你,你心里委屈,又受了惊吓,我却还这样欺负你。可是阿容,我最恨你不将自己的安危当回事,你但凡替我想一想,又怎会作出此等鲁莽之举?”
“我没有莽撞,”裴秀容小声替自己辩解道,“我幼时同秦叔学过骑马,只是后来很久没练,有些生疏罢了。”
顾远卿狠狠的磨着牙,“那我是不是还要去摆上厚礼谢谢秦叔?”
“那倒不必了,”裴秀容得了便宜还卖乖,“秦叔一把年纪了,别让他为我担心。”
“那我呢,我就是那冷血无情之人,对你不管不顾了吗?”顾远卿伸出手指弹了弹她的脑门,“你个小没良心的。”
裴秀容梗了梗脖子,“你说的再多都不能改变你打了我的事实,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你让我的脸面往哪儿放?”
顾远卿冷哼一声,“生气吗?恼火吗?那就对了!不让你记住今天,你怕是永远也不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