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京城的侍郎虽多,可姓顾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武宁侯府的大公子顾远卿,他是近两年才坐上侍郎之位的,之前一直在外地任职。
雪乔打听的这一切正好同长宁公主了解到的对上了号,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人就是顾远卿。
听说心上人出身世家,早有盛名,长宁公主当天甚至欢喜的多吃了一碗饭——她的眼光果然极好!这样的人,若是出身卑贱岂不是委屈了他!
原本长宁公主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单纯为找到那人而欣喜,可随着雪乔打听到的越来越多,听说这顾侍郎十分爱护他的现任妻子,那人还为他生了一双儿女,夫妻恩爱、情深意浓,这一切差点让长宁嫉妒的发了狂,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贱人如此幸运!
因此,一等到放了假,长宁公主匆匆换下身上的练武服就出了门,带着雪乔和雇来的几个打手便冲进了顾家,张口便是,“速让顾远卿的妻子来见本公主!”
她一副仇人上门的姿态,直叫门房吓了一跳,又见了公主的玉牌,不敢耽搁,连忙将此事报告给了管家岑叔,岑叔急忙派人给外出巡视田庄的顾侯爷送了口信,又亲自去将裴秀容请了过来。
“大少奶奶,长宁公主怕是来者不善,她在京中是出了名的跋扈,到时她若是出言冒犯了您,您莫要同她计较,一切等侯爷回府再说。有侯爷在,谁也不敢欺了您去。”
当初顾远卿救下长宁一事岑叔算是顾家少数几个知情人之一,他真怕裴秀容一时气恼,作出什么来,可人家甭管怎么嚣张,到底是公主,硬碰硬对裴秀容没什么好处。
“岑叔放心,秀容有分寸的。”见岑叔忧心忡忡,裴秀容安慰道,“您的意思我都明白,真要是受了委屈,我等着侯爷和相公为我讨一个公道。”
“欸,欸!您这么想就对了。”
由于是要面见公主,裴秀容多多少少梳洗了一番,路上又耽搁了片刻,等她走近正厅,长宁公主早就不耐烦了,她使劲的挥着鞭子,“区区一个侯府,真是好大的排场!她若是再不来,那就永远都别来了!”
负责招呼她的管事冷汗之流,一个劲儿的赔着不是,“公主殿下再等等,大少奶奶马上就来了。”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这话你说了几遍了?她到底还来不来!”
“臣妇顾裴氏,给公主请安。”裴秀容进了门,福身行礼。
“是你!!!”长宁公主一见她,顿时沉下了脸,面色铁青,咬牙切齿,“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承蒙公主厚爱。”
“哼!本公主大驾光临,你却对本公主多加怠慢,实在可恶!雪乔,给我掌嘴!”
若是寻常妇人,既然嫁进了顾府,看在她孝敬公婆、生儿育女的份儿上,留着也就留着了,如今见到裴秀容这样脸,长宁公主杀心顿起!
“公主,这……”
雪乔有些迟疑,哪有这样行事的,不仅不请自来,还要掌掴人家,即便是公主,也未免太猖狂了些。
“怎么,本公主是使唤不动你吗?”
雪乔死死咬着唇,哆哆嗦嗦的走上前去,“顾夫人,得罪了。”
她缓缓扬起了手臂。
“等等!”长宁公主突然喝住她,“磨磨蹭蹭的,是没吃饭吗!你退下,我亲自来。”
长宁公主走上前去,按着裴秀容的头凑了过去,两人脸贴着脸,鼻尖仅隔了一指宽,看起来十分亲昵。
然而任谁看去,都不会以为二人是多么亲近。
长宁公主的手指在裴秀容脸上不断游走,“啧啧啧,如此好看的一张脸,可惜偏生长在你这贱人脸上!”
“上次是本公主大人有大量,饶了你一命,你却好死不死的挡着我的路,裴氏,你若是识相一点,就趁早给我自请下堂,说不定我还能留你个全尸!”
两人虽然生得极其相似,然而长宁公主却高了她一头,这会儿俯身在她耳边如冤魂索命一般低喃,眼神阴冷,看上去十分可怖。
裴秀容动也未动,毫无畏惧的看着她,“若是臣妇说,我不愿呢。须知强扭的瓜不甜,公主贵为千金之躯,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我与夫君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主为何偏偏要抓着别人的夫婿不放呢?还是说,这就是公主的教养?”
“放肆!”长宁公主本就是练家子,这三月经过李老将军的训练更是炉火纯青,被裴秀容的话戳到了痛处,她猛地伸出手,狠狠的钳住了她的脖子!
“大少奶奶!”
“公主!”
岑叔和雪乔焦急的呼喊声同时响起,然而两个当事人却置若罔闻。
被扼住喉咙,裴秀容的呼吸越来越粗,脸上青筋顿起,肌肤由红变紫,逐渐发青。
“瞧瞧,多么低贱!只要本公主微微一用力,你的这条小命,今天就要了结在这里了。你猜,你死了以后,你的夫君会不会娶我?”
“你……你……做……梦!”裴秀容“呸”了她一脸,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贱人!贱人!贱人!”长宁公主被喷了一脸口水,越发气急败坏,她眼睛微微眯起,“很好,你倒是有骨气得很,可惜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你的那点骨气一文不值!裴氏,天堂有路你不走,既然如此,到了阎王爷那边,可莫要怪我心狠手辣!”
说完,长宁公主将全身的真气注入到右手,猛地一发力!裴秀容像是离了水的鱼儿一样,呼起气来像是冬日里漏了风的窗子,又粗又闷。
“大少奶奶!快来人,把公主给我拦下!”岑叔咬着牙,今日便是豁出这把老骨头也要替大少爷护住少奶奶!
“我看谁敢过来!”长宁公主冷冷的看着顾府的几个小厮,“胆敢冒犯本公主,裴氏的下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几个小厮有些犹豫,万一被长宁公主记恨上了,那这条小命岂不是就丢在这儿了?
岑叔气的捶胸顿足,“你们,你们,亏你们还是顾家的家生子!谁要是不听我的吩咐,待我禀告老爷,人人五十大板!”
这可是五十大板,打完了命也丢了,刚有些退缩的小厮们一听,立刻朝着长宁公主而来。
“老不死的!”长宁公主骂了一声,手中越发用力,裴秀容原本抓着她的手一松,整个人也渐渐没了意识——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离开她多年的母亲,还有祖母。
她们正站在远方朝她挥着手,好像在叫她过去,她们的脸上挂着久违的慈爱笑容,让人忍不住想起从前。从前啊,那时她也曾被人呵护、疼爱,也曾无忧无虑,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
裴秀容缓缓扬起一个微笑,这是梦吗?如果这是梦,她情愿长睡不醒。
裴秀容的手臂狠狠垂下,双眼无力的合上,长宁公主得意一笑,“贱人,敢跟我斗!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阿容——!”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长宁公主惊慌失措的看向来人,只见顾远卿身披墨色毛领大氅,双目眦咧,脚尖猛的点地,几个呼吸之间便出现在长宁公主面前,一掌打在了她的胸口!
长宁公主虽然一身武艺,却比不上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顾远卿,又她乍一见到顾远卿慌了心神,还未反应过来便飞了出去,直接撞到正厅里支撑房梁的柱子上,“哇”了吐了一口鲜血,想来受的伤不轻。
“顾……顾郎,”长宁公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竟为了那个贱人打我?”
长宁公主自认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痴情的人了,她为了顾郎不惜同母后闹翻,还在将军府苦苦熬了三个月,这个贱妇到底有什么好!为何顾郎宁愿娶她,也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心怀怨毒的长宁公主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胸口,一步一步的走到顾远卿面前,“顾郎,我才是最爱你的人,你是不是不敢休了她?我明白的,我都明白,她到底为你生了孩子,你不忍心动她,我都理解。顾郎,你让开,让我来处置了这个贱人!以后,我们就能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长宁公主抬脚,冲着裴秀容的胸口就要狠狠踏下!
“啪!”她再度被甩了出去,不过这一次,动手的人不是顾远卿,而是同样风尘碌碌,今日才赶回京城的三皇子。
“你疯了!”三皇子痛心疾首的看着她,“这几月母后写信来说你改好了,我居然还信以为真,若不是端砚兄及时赶来……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
“皇兄何必在此假仁假义,”长宁公主又吐了一口血,口中的铁锈味让她皱着眉头,“当年一个丫鬟打碎了你的玉石,你不是照样叫人把她杖毙了。如今却在这里装模作样,怎么,是想踩着亲妹妹上位,好让天下人瞧瞧三皇子殿下是如何慈悲为怀吗?”
“你住口!”过于悲痛的三皇子震惊的向后退了几步,“当年杖毙那丫鬟是因为她是贵妃安排来的细作,想要在我的饮食里下毒。什么打碎玉石,不过是寻得一个借口。皇兄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