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皇兄肚子里的蛔虫,皇兄既然不顾妹妹的心意,阻挠我与顾郎相见,焉知不会为了储君之位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来。妹妹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这可是当初皇兄你教我的。”
“好,很好,长宁不愧是我的好妹妹。既然如此,你以后,好自为之。”
长宁公主的冷漠与无情打碎了三皇子对她的最后一点期望,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直护着疼着的妹妹,竟藏着此等毒辣阴鸷的心思,一直以来他都错的太离谱了。
“来人,把长宁给我押下去!”
到底是能一力争夺储君之位的人,三皇子很快便收敛了情绪,强忍着翻腾的思绪吩咐道。
顾远卿抱着没了意识的裴秀容一路直奔府医所住的院子,“来人,快来人!”
上了年纪的顾府医师连忙跑了出来,一抬头便看见他怀中的裴秀容脖子上一圈红色的掐痕,连忙叫他将人放在榻上。
“大少奶奶乃是供气不足造成的暂时昏厥,具体情况要等到大少奶奶苏醒后再行确定。若是伤的重些,可能头晕气短,声带受损,轻则喉咙疼痛。还请大少爷放心,大少奶奶并无性命之忧。”
顾远卿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他半跪在榻前握着裴秀容的手,心里一阵后怕,若是他再迟一些,若是顾府送信的人没有遇上他,那今日他是不是便要与阿容天人永隔?
阿容,他的阿容,都是他的错,若是当初他没有出手救下长宁公主,阿容就不必受这样的委屈了。
“今日之辱,必当加倍奉还!”顾远卿一拳砸在地上,鲜血直流,他却好似不觉得疼痛一样。
“大爷,”顾文走了进来,“殿下在门外等您。”
顾远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站起身,“带路吧。”
“端砚兄,”三皇子强颜欢笑,他方才自从医师口中得知裴秀容的伤势,“事已至此,我实在无颜见你,长宁我已叫人看押,此事我必定给你,给嫂子,还有顾府一个交待。”
“交待?若是微臣要长宁公主的命呢?殿下也给吗。”顾远卿极力压抑着怒火,“臣一早便劝过陛下,惯子如杀子,没想到今日竟报应到阿容身上。阿容又犯了什么错?该受罚的人是我才对,若是当初救下公主的人不是微臣,阿容是不是就可以免遭今日之辱?”
没等三皇子开口,顾远卿已经开口送客,“微臣失礼,今日府中怕是无暇顾及殿下,还请殿下早些回宫复命。”
三皇子嘴巴微张,动了动唇,“我明日再来探望嫂子。”
长宁公主今日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京城中不少人亲眼所见她怒气冲冲闯进了武宁侯府,虽然不知她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对于有心人却足够了。
贵妃侧卧在美人榻上,听着心腹的汇报,兴奋的直抚掌,“真是天助我也!你去一趟朝政殿,就说我想与陛下一同用午膳,不知他可有时间?”
先前立储一事随着北方突降大雪、三皇子出发赈灾而渐渐平息,贵妃和五皇子虽然被解了禁足,然而崇真帝对他们的态度却一下子冷了下来。
从前崇真帝一日三餐必然要与贵妃同用,一月里有二十几日都是宿在贵妃处,然而这段时间以来,崇真帝再没来过。好在他不来,贵妃就主动去请,十次里有个五六次,崇真帝都是欣然接受的。
这一次想必也不例外。
果然,没过多久崇真帝便使人回了口信,“可。”
贵妃兴致勃勃的换衣打扮,自从解了禁足以后,她当着崇真帝的面儿越发的温婉恬静,穿衣风格也一改以前的张扬,素来喜欢的红色衣衫都叫人收了起来。从前在崇真帝面前还敢争风吃醋,如今却不得不装着周到体贴。
等贵妃化好了妆,崇真帝也到了。
“陛下~”贵妃柔柔的唤了一声,“您批阅奏折辛苦了,臣妾给您按按肩?”
崇真帝笑呵呵的点头,“有劳爱妃了。”
“陛下,咱们小五的亲事,您可定了人选?先前劳姐姐费心,臣妾心里怪不好意思的。呀,咱们长宁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吧?”
“不急,不急。”崇真帝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道,“长宁才多大,朕还想留她两年呢。”
贵妃背着她偷偷撇撇嘴,还不大,她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会叫人了,也不知皇后那样奸诈之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又懒又蠢还不讨喜的女儿。
“您盼着长宁多留几年,可是这姑娘家啊,女大不中留!臣妾听说呀,今儿个长宁带人去了顾府,您说说,这顾家的姑娘家一早都嫁出去了,长宁是去看谁的?”
崇真帝眼睛一眯,“果真有此事?”
贵妃靠在他的肩上,“您就是我的天,我还能骗您不成?再说我又没整日叫人跟着长宁,还不是因为今日长宁去了顾府的事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了,臣妾也跟着听了一嘴。”
武宁侯府向来同各位皇子素不往来,这长宁公主突然登了顾府的门,不仅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就连崇真帝自己也暗自揣测,若是真让这桩亲事成了,那顾府岂不是就同三皇子绑在一起了?一想到三皇子平添一份助力,不成,绝对不成!
见崇真帝听进去了,贵妃心下一喜,面上却是愁眉紧锁,“如今众说纷纭,可不管如何,对长宁的名声怕是不利啊。陛下还是同姐姐说一说,尽快将此事解决,不然日后,长宁怕是只能嫁到顾家了。”
崇真帝再也坐不住了,“朕还有事,改日再陪爱妃用膳。”
贵妃一副弱不禁风的菟丝花模样,“您快去忙吧,莫要为了臣妾误了正事。”等到崇真帝行至门口,贵妃又声音婉转的叫了一声,“陛下,臣妾等着您。”
崇真帝神情柔和了几分,“你啊,朕晚上再过来。”
“臣妾恭送陛下。”
崇真帝步履匆匆的出了门,刚走出不远,一个内侍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奴才给陛下请安,陛下,三皇子回来了。”
崇真帝这才想起来,前几日收到了三皇子的来信,说他很快便将抵达京城。若是在去贵妃的寝宫之前,父子团聚,崇真帝是很开心的,可这会儿嘛,就另当别论了。
崇真帝的眸色渐深,像是晕不开的墨汁,周身像大雨到来前的风暴,跪在地上的内侍只觉得附近的空气像是被谁抽走一样,生怕被迁怒的他头磕的更响了,“三皇子殿下在朝政殿等您,说是有急事汇报”。
“哦?”崇真帝心下一动,贵妃前脚刚说起长宁,紧接着三皇子便来求见,很难不让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崇真帝不动声色的进了大殿,三皇子正在里面跪着,听见内侍通传,也未站起,直接用膝盖在地上磨蹭着,硬生生转了个弯,“儿子给父皇请安。”
见他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崇真帝反而痛快了几分,“怎么不坐下,反倒跑去地上跪着?”
“父皇,儿臣有罪!”
崇真帝蓦地看了他一眼,重头戏要来了吗?
“那你说说,你所犯何事?”
三皇子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再抬起头时眉心附近都肿起来了,“儿子没有教好长宁,以致她犯下滔天大罪。”
“老三,你起来,”崇真帝眼神阴狠,由于先前贵妃的铺垫,这会儿他已经笃定了三皇子这是在唱苦情戏,他像只吐着信子的毒蛇,只待着眼前的猎物做垂死挣扎。“如今只有咱们父子,你起身说话。”
“儿子不敢!”三皇子痛哭流涕,仍然保持着跪立的姿态,却是突然伏到外地,做五体投地状——这是大盛朝最恭敬的行礼姿态。
“父皇,您有所不知,长宁她今日竟然带人闯进了武宁侯府,差点杀了武宁侯的长媳裴氏!”
“什么!”崇真帝手一抖,手中握着的佛珠应声落地,“你再说一遍?”
崇真帝难以置信,他宠大的女儿怎么会如此狠毒?
“可是那裴氏出言不逊,冒犯了长宁?”
作为严以待人、宽以待己的典型代表,崇真帝的信条向来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尤其是长宁在他面前素来装得像只小白兔似的,这会儿听说明珠一般的长宁公主居然堂而皇之的闯进大臣府里,还差点杀了人,崇真帝实在不敢相信他居然被长宁骗了过去,不等三皇子开口便替长宁找了个借口。
三皇子一手掩面,“长宁素来懂事,儿子原以为她只是有些任性,可谁想到,谁想到……顾家长媳同长宁生得极像,早在秋猎时长宁见她便是十分不顺眼,今日也不知怎么找到了顾家,言说让裴氏自请下堂,裴氏不愿,长宁便差点掐死了她……”
“混账!这个逆子,这个逆子!”崇真帝气的直哆嗦,这会儿他都不知该气长宁惯会伪装,还是该骂她愚不可及!
就算再怎么心存反感,这样贸然闯入臣子家中还差点杀了人,如此横行霸道、恣意妄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