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瑾儿猛地睁开双眼,急促的呼吸了几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脸上带着惶惶,“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顾明玉难得没有发火,而是冷着脸,“醒了就跟我过来。”
瑾儿连忙爬起来,快步跟在顾明玉身后进了里间,望着满地的碎片,瑾儿“呀”了一声便要上前整理,却被顾明玉拦住了。
“你去,把床上的所有东西都给我换掉!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呀!”
“是,那姑娘您小心些,别被地上这些划到。”
顾明玉瞪了她一眼,却没心思同她计较什么。这会儿她烦躁的很,想到玉芜的话,只觉得一直以为围着她转的整个世界,还有她过往的所有骄傲,都在今天化成了泡影。
任谁在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过去的所有倚仗和自得,全都是假的,一时恐怕也难以接受吧,何况是顾明玉这么骄傲自负到极点之人。
顾明玉深吸一口气,心里恨恨的想着,“贱人,你以为这样就能随便拿捏我了?你做梦!早晚有一日,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顾明玉生平最恨两件事,一是受制于人,二是被人揭穿,偏偏玉芜两样都占全了。她将过往的不堪全都揭露在顾明玉面前,让顾明玉恨不得使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没错,顾明玉就是恼羞成怒了,因为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为何当年顾远卿总是冷待小孟氏,而小孟氏也时常暗自垂泪,却从来不敢主动去找顾远卿。
一切的一切,只因顾远卿从头至尾,都不是心甘情愿同小孟氏成亲的!
先前说过,随着顾氏一族的蒸蒸日上,当年的姻亲孟家却是山河日下,逐渐走起了下坡路。顾远卿的祖母顾孟氏便将自己的侄女小孟氏接到顾家教养,想借以抬高小孟氏的身份,替她相看一户好人家。
可谁知小孟氏竟是对顾远卿一见钟情,非他不嫁,而顾孟氏原本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暂且不说,她半推半就的,竟也默许了小孟氏的心思。
有了她的支持,小孟氏经常去顾远卿面前晃悠,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对于顾远卿而言,小孟氏不过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动心之事更是无稽之谈。
眼看着科举在即,以顾远卿的资质,必定腾云而上,到那时二人便绝无可能!一不做二不休的小孟氏竟是与顾孟氏合谋,给顾远卿的汤水中下了药!
由于那汤水是顾孟氏叫人送来的,顾远卿不疑有她,并没有防备的喝下,而后一直躲在暗处的小孟氏屏退了下人,自己则进了房间里……
第二日一早,突然找不到人的顾孟氏发动了全府的人去寻找小孟氏的踪迹,便有人看见一脸娇羞的小孟氏从顾远卿房中走出,脸上还带着红晕,走路的姿势也有些怪异,叫那颇有经验的妇人看了,分明是初承人事……
就这样,被人堵在房间里,神志未清的顾远卿不得不同小孟氏订了亲事,又由于定亲后不到一月小孟氏就发现自己怀了身孕,顾远卿刚从科举考试的考场回来不久,便同小孟氏成了亲。
尽管小孟氏手段下作,可有顾孟氏护着她,顾远卿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为了二人的名声着想,顾家只能对外宣称二人早就情投意合,科举考试一过,便成了亲。
至于玉芜为何如此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因这个主意不是旁人,就是她给小孟氏出的!
她同小孟氏是手帕交,那是玉芜的家族还没有获罪,在京城里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世家,小孟氏仗着侯府这层关系,在京城里还算吃得开,顾孟氏经常带她去参加各家举办的宴会,两人在宴会上结识,并逐渐交好。
那时顾远卿是名动京城的翩翩才子,无数闺阁少女的倾慕之人,玉芜自然也不例外。她同小孟氏交好,未尝不是因为小孟氏同顾远卿的亲缘关系。
玉芜一早便告知了小孟氏她的心思,小孟氏也答应了要替他二人撮合,她如此体贴,玉芜立刻将她推为知己,并承诺她若是有需要之处尽管开口。
后来有一日,小孟氏突然同她说她有一心仪之人,只是自觉配不上他,可若要她放弃又不甘心,希望玉芜能替她出个主意。
玉芜勾唇一笑,只问她可是非他不嫁,小孟氏涨红了脸,含羞的点点头。
玉芜神神秘秘的将她拉到一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既如此,只要你二人成了事,他就是你的了。”
小孟氏听了,整个宴会的后半程都是心神恍惚,玉芜本以为是小孟氏生来单纯,被她的主意给吓到了,谁料几天以后,顾府便突然宣布了二人定亲之事。
玉芜都要气炸了,她一连派人去了三封信,才终于将小孟氏请了出来。
一见到小孟氏那张初承人事、分外妩媚的脸,还有那躲躲闪闪的眼神,原本还存着几分侥幸、以为这其中有什么误会的玉芜走过去,甩手就是几个巴掌。
提及这段经历时,玉芜笑得前仰后合,“大姑娘,你也没有想到吧。是啊,谁能想到一个畏畏缩缩、见不得人的女子,最后却是做了任谁都不敢想做的事呢,偏偏还叫她成功了。
你可知当时你那娘亲成了京城多少女子的公敌?顾府这点破事,一早就在世家圈子里传开了,你不说,我也不说,无非是心知肚明罢了。
现在想想,你还真是那贱人的翻版,只不过一个藏着不说,一个毫不掩饰。顾明玉,到了今天,你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吗?据我所知,你那水性杨花的娘亲,在你爹爹之前,可不止一段露水情缘呢。
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过去的事我会咽在肚子里的。只是我这人吧,说风就是雨的,大姑娘可谨慎些,莫要触了我的霉头,不然随口说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想到玉芜分外嚣张、有恃无恐的嘴脸,顾明玉一脚踹翻了屋内放着的屏风——那是当年顾孟氏赏给她的,她一直喜爱得很,如今却像是她一帆风顺人生中的一道污点,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过往的不堪。
“姑娘,这不是您最喜欢的吗!”瑾儿连忙过去要将它扶起来,谁知顾明玉扬起手打了过去,“我让你动了吗?你去,叫个人把它抬出去烧掉!”
这可是老夫人赏赐的,怎么能说烧就烧呢?
望着屏风上用金线绣成的精美图案,瑾儿心疼极了,然而顾明玉从不容许旁人反驳,她也就老实照做了。
顾明玉的院子远离正房,附近的风景虽好,却极为偏僻,又是她的住处,旁人没有召唤不敢轻易过来,她便以为这一晚闹出的动静无人知晓,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记下,并于第二天一早呈到了顾远卿那儿。
“老爷,”顾文将调查到的玉芜来历与那份顾明玉的调查情况放在了一起,“这个叫玉芜的丫鬟,当年同先夫人曾经是手帕交,不过后来两人因为······您与先夫人的亲事彻底决裂。六年后玉芜的父亲入狱,族人全部流放,她被其父的故友救下,后来就一直留在五谷牙行里。”
“今晨咱们安排在大姑娘住处的人送来消息,玉芜昨夜迷晕了在隔间守夜的人,独自进了内室,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匆匆离开。咱们的人本来想冲进去,但是后来大姑娘自己把门关上了,之后也没有喊人的意思,咱们的人怕吓着大姑娘,就没敢进去。”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玉芜做的这样过火,顾明玉居然也没有叫人来将她拿下,定是二人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只不过前来汇报的人用词比较委婉罢了。
“你叫人再去查查孟氏当年的事,”顾远卿大致浏览了一下信纸上的内容,“明玉的心气比谁都高,那玉芜如此行事,她居然还能忍下,定是被人握住了命门。玉芜当初与孟氏交好,想来是掌握了孟氏的什么秘密,你去叫人好好查一查,她一个孤女,缘何这般猖狂。”
“是。”顾文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离开。
顾远卿看了他一眼,提笔在公文上一边批注,一边道,“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
“老爷,能让大姑娘对您都守口如瓶,想来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同先夫人有关,再把您牵扯进来,这岂不是······”
“人死如灯灭,我难道还要为了个死人折磨自己?你尽管叫人去查,夫人那边——,算了,还是我去说吧。”
夏竹带人将早膳摆在桌上,裴秀容手中握着这几日顾文亲自送过来的账本,时不时拨动算盘核对账目,突然有人来报,说是老爷过来了。
裴秀容放下账本,惊讶的抬头看去,顾远卿正站在门口负手而立,双目闪着柔和的光,见她发现自己,笑着走过去,“怎么吃饭了还在看这些?”
裴秀容微微活动着有些发酸的肩膀,“早些核对完,我也放心些,不然万一出了差错,可是要带累一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