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声一落,睡得迷迷糊糊的林琉璃瞬间囫囵爬起身,惊愕拽着金嬷嬷不可置信怒问:“此事当真?”
“奴才岂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娘娘撒谎?这天花一词,都算是奴才向天借胆也不敢随意宣之于口,还请娘娘明察!”金嬷嬷被这质问声,吓的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对林琉璃磕头,努力验明自身。
听见这话后,林琉璃惊慌失措把金嬷嬷推开,匆匆忙忙赤脚下床,命红豆伺候洗漱穿衣,冲金嬷嬷惊恐问道:“快起磕!眼下我能否可以直奔寿康宫把胤熙接过来?或是直接带着胤熙出宫避痘?”
自己能解世间百毒的血液,估计莫对天花病毒也是有一定的解毒效果,若是胤熙能在病毒潜伏期饮下她的血液的话,有可能会避开这场祸事,可要是没有经历过天花病毒洗礼。
那身子也不会产生抗体,往后若是再不幸染上天花,而自己恰巧没能跟在身旁,及时解救的话,这后果不敢设想。
于是乎,现在她能做的便是,守在胤熙身边等着,守着他出痘而后看是否能够靠自己的身体素质熬过去,要是熬不过去的话,她只能从旁干预。
一声急促的旨令穿入金嬷嬷耳畔,她一激灵下意识双腿紧绷噌地一下站起来,低眉顺脸乖巧站在林琉璃身后,为其整理衣襟,略微思索一下,神色落寞摇头回应道:“回娘娘的话,娘娘若是想要把胤熙阿哥接回永寿宫,只怕是难。”
“先不说皇上和太后娘娘是否应允,但是永寿宫之中有隐身阿哥一人,咱们就不得不防范,这染上天花之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九成九的人都会殒命天花之中,就算是成人也会难以煎熬,更何况是胤熙阿哥此等小儿。
语毕后,金嬷嬷布满红血丝微微泛黄的眼眸,一瞬红润盛满泪珠,睫毛一眨泪珠沉甸甸挂在睫毛上,捏紧衣襟的指尖用劲之大直至泛白,尾音轻颤几近哽咽,为林琉璃整理衣襟的手霎时顿住,沉重的塔拉在林琉璃肩膀上。
此话入耳,林琉璃匆忙急促的行径瞬间放缓下来,惊恐之色爬上眼眸,哆嗦的嘴唇张了张,话全都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出不来,浑身战栗,指尖蜷缩捻了捻指腹。
瞪圆呆滞的双眸中一颗颗豆大的泪珠,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颗颗分明砸落在胸襟上,难以自抑的恐惧占据全部身心,林琉璃不可置信左右看了看,动作僵硬舔了舔嘴唇。
虚浮的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摔倒在地,幸好红豆和金嬷嬷俩人眼疾手快搀扶入座,此时,林琉璃深感绝望崩溃抓了抓头发,撕心裂肺的无声呐喊哭泣。
见此,金嬷嬷心疼得恨不得以身代之,伸手在林琉璃后背顺了顺,哽咽出声安抚道:“娘娘眼下不是痛苦的时候,您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为胤裑阿哥早做打算,永寿宫还需要您来坐镇。”
虽说他们底下的奴才们,方才已经领回太医院发放的药材和艾草,可娘娘未曾出声动用,他们做奴才的又岂敢僭越自己当家做主?
听见金嬷嬷的话,林琉璃控制不住抽噎两下,抬手拭泪,深吸一口气,使劲把心中繁杂心绪压下,紧拽金嬷嬷手腕吩咐道:“从明日起凡是有日出,嬷嬷都需得带领底下奴才们把我和胤裑的衣物全部用沸水过一遍,再浆洗干净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凡是永寿宫的人,皆全部把所用到的东西搬到院子里暴晒,然后用艾草熏制屋子,白酒和陈醋擦拭一下床桌面,各种器皿等等。”
说着,绯红的脸庞满是严肃,林琉璃郑重对金嬷嬷道:“胤熙那我不得不照看一二,所以我便把胤裑交给嬷嬷看管,希望嬷嬷能不负我所望。”
金嬷嬷双眸对上林琉璃坚定的眼神,便知晓自己今日说什么都不能把她拦在永寿宫中,也明白手心手背都是肉的道理,纵使担忧心疼,此时也是能放手,让她用命去跟阎王搏一搏。
“娘娘您折煞奴婢了,您放心,只要奴婢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容他人伤到胤裑阿哥。”
主仆俩的默契不必多言,一个眼神便能知晓对方心意,林琉璃对金嬷嬷心生感激点点头,紧紧握住金嬷嬷的手,千言万语哽在喉中。
“嬷嬷去把胤裑抱过来,我想看看胤裑。”免得这一去,也不知道要耽误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这奶娃子看不见自己会不会哭闹?
自己生的乃团子,养得白白嫩嫩肉乎乎的,四肢就跟白嫩莲藕似的一节一节的,不哭不闹乖巧的小模样,十分招人疼。
特别是他用一双亮晶晶特别依赖的眼神紧盯自己的时候,纵使再坚硬的心肠都能软成面条一般。
“喳,娘娘稍等片刻,奴婢马上回来。”金嬷嬷快速应声,而后抽身抬脚出去。
等金嬷嬷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黑夜之中后,林琉璃立马随意找一个由头把红豆等人打发出去,临走时,命他们顺道把门带上,直至听见关门山后。
林琉璃立马飞扑爬上床,双眼警惕紧盯紧闭的房门,而双手却急匆匆扣弄枕头,从枕头内里掏出两个小白瓷瓶,顾不上多想,拔下瓶塞用护甲使劲划拉一下手腕。
一瞬间,血液飞溅,滚烫的血液三两滴落在脸庞上,鼻尖有股浓郁的血腥味缭绕着,额头上浸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痛意席卷全身,一时之间,林琉璃疼得浑身抽搐,咬牙切齿阵阵倒吸凉气,脚趾蜷缩。
避免浪费时间和血液,林琉璃急忙手握另一只划破的手腕怼在瓶口上,伤口在两息之内渐渐愈合,而血液还没收集完成,只得再次硬着头皮,咬着后槽牙一跺脚狠心划破手腕继续放血。
几息之后,收集完毕,疼得浑身大汗淋漓宛若跌入水中刚被捞出来一般,林琉璃受不住摔躺在床上大口喘息,细碎而急促的喘息声,在这空荡十分寂静的寝宫中,尤为刺耳。
感受到手中瓷瓶渐渐冷却,林琉璃强撑疲倦的身子,用手绢擦拭瓶身,把其中一瓶藏于荷包里,挂在腰间。
欲想拔下另一瓶瓶塞查看里面血液,是否已经冷却蜕变成透明色之时,却被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她只能就此作罢。
“娘娘奴婢已经把胤裑阿哥抱来了,现在可能进来?”
金嬷嬷见房门紧闭,也不敢硬闯,只能抱着胤裑停下急促的脚步站定,缓了缓慌乱的呼吸声,低声问道。
林琉璃随意整理一下稍稍起皱的衣裳,紧握瓷瓶藏于袖子里,强撑着软绵打颤的双腿挪动步伐,走到桌子边伸手撑在桌沿上:“进来。”
紧闭房门应声而开:“娘娘胤裑尚在睡梦中,奴婢并不敢摇醒,您瞧能否让胤裑阿哥上床歇息?”
金嬷嬷把怀中用蚕丝被裹成蝉蛹,尚在紧闭双眼熟睡的胤裑,递给林琉璃并出声询问道。
林琉璃伸手接过,低头用脸轻蹭两下胤裑稚嫩的脸庞,异样感令胤裑深感不适,不满堵嘴梦呓囔囔几声,挥动紧握成拳的双手。
见状,林琉璃不敢吸娃逗弄,抱着胤裑匆匆转身把孩子放在床上,为其掖好被角,而后警惕的眼神落在站在房门之外守着,和脚步匆匆忙碌着的各色人物。
趁金嬷嬷凑近弯腰给胤裑整理被子之时,迅速把手中紧握藏好的瓷瓶塞到金嬷嬷手中,举动紧张贴耳低声交代:“这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保命圣物,额娘守在胤裑身旁切记需得万分小心,决不能打马虎眼。”
“若是胤裑和额娘不幸中招的话,额娘尽快拿瓶中药水溶于温水中饮用,便能缓解一二,等太医施救。”
“此经一别,永寿宫一切事物都需得额娘多劳累照看着,我也知不知道何时能归来,若是寿康宫揽人的话,我或许等在天明之前就会归来。”
语毕,生怕金嬷嬷不知道这药的重要性,回说漏风声,于是乎,林琉璃再次郑重紧握金嬷嬷拿着瓷瓶的手,神情严肃告知:“此药兹事体大,额娘切记任何人都不可信,只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了这扇门,便只能烂在肚子里。”
见林琉璃这般严肃,金嬷嬷自是知晓此事兹事体大,不可随意宣之于口,便麻溜一个翻手瓷瓶立马消失于掌心上,藏于身上某处。
金嬷嬷眼神坚定,郑重点头以微不可查之声应答道:“娘娘只管放心,永寿宫有奴婢看着,若是出现祸端,奴婢必定会派金宝前去知会娘娘。”
“方才娘娘交代的事情,奴婢已经全都吩咐下去了,待明日日出之时,永寿宫所有物件皆会被搬出来暴晒。”
语毕,殷红隐忍的双眸霎时绷不住潸然泪下,金嬷嬷翻手握住林琉璃的手,哽咽叮嘱道:“娘娘一定要万分小心谨慎,您从未出过天花,若是过于靠近胤熙阿哥,那随时都有被染上的风险。”
“您急得一定要勤于用白酒和温水洗漱,穿过的衣物让奴才们拿去焚烧,疏忽大意。”
“我知晓,额娘放心便是,这永寿宫就有劳额娘盯着了。”语毕,林琉璃匆匆从金嬷嬷紧握的双手中抽出手来,脚尖一转,急促的脚步冲向门外。
独带金宝一人前往,借着月色,林琉璃努力瞪大双眼看清脚下道路,在这寂静的夜晚里,呼呼微风亲昵蹭脸,吹动耳坠裙摆,俩人孤身独闯皇宫,脚下急匆匆的身影显得十分萧瑟。
轻飘且急促的脚步声,砸在俩人心尖上,特别是左右悠长宫道,在月光照应之下,显得有些诡异,这沉重诡异的氛围吓得俩人一激灵。
好不容易,屏住呼吸冲到寿康宫,却被这紧闭的宫门拦截在外。
看到这,林琉璃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此行过于顺畅了些,不仅路上没有遇见巡逻的侍卫和禁卫军,此时连同被封宫的寿康宫门口都没有看见有重兵把守,这实在是不同寻常。
此情此景,让林琉璃瞬间感到头皮发麻,心弦提到嗓子眼,炽热的血液直冲天灵盖,令她感到一阵眩晕。
下一瞬,在听见里面转来急促错乱的脚步声时,林琉璃急忙凑上前,竖耳贴在宫门上倾听,全神贯注倾听后,确定里面确实时有奴才忙碌后,立即后退几步,冲金宝使眼色。
后者紧张抿了抿嘴点点头,连忙抬脚凑上前,举手踌躇害怕,且迟疑回头看了看林琉璃,见她冲自己郑重颔首点头后,金宝暗自提息。
抬手握住宫门上的铜环,拿着它使劲撞击宫门,并高声喊门:“快来人啊!敏贵妃驾到!”
此声一出,宫门瞬间被人从里拉开,对上之人是手握利剑的侍卫,他那双锐利鹰眼匆匆掠过金宝落在林琉璃身上,见到来者何人之后,侍卫连忙躬身抱拳作揖,吼声如雷喝道:“奴才给敏贵妃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说着,不用林琉璃出声询问,侍卫便快言快语解释道:“此地以被皇上封宫,还请敏贵妃娘娘尽快打道回府,不可逗留,此地不可大声喧哗,吵到太医们诊治。”
“里面太后娘娘和胤熙阿哥尚且还好,太医们都守在里面为俩人细致诊脉,娘娘只管放心便是。”
“皇上有令,等确诊寿康宫安全之后,才能解封,届时娘娘再登门给太后娘娘请安也是一样的。”
听此,林琉璃疑惑出声询问道:“为何封宫门口无兵把守?你们为何会在内里守着?”
太后娘娘作为女眷,自当是要对外男避嫌,怎么可能会容得这帮外男在里面守着?
听见这疑惑问声,侍卫便知晓自己被冤枉了,急忙摆手辩驳:“回娘娘的话,因太子染上天花,且在太子天花潜伏期来过寿康宫同胤熙阿哥玩闹,以至于,此时胤熙阿哥和太后娘娘俩人都有染上的风险。”
“皇上觉得太医院之内,医术精湛的太医甚少,且还需要分成几波人手,一是诊治,二是防御,三是研究解决天花药物。”
“隧而皇上思来想去认真思索之后,皇上确定把太子挪到寿康宫后殿,单独隔离前殿陪同太子宿在后殿,集中太医人手,为三人诊治。”
“夜间换班站岗人员较少,事发突然,打得众人措手不及,一时之间,皇上并未第一时间调来人手,只能让奴才们守在跟前护着。”
有皇上这个正经男主人在,他们这帮侍卫和禁卫军,纵使是外男也不用太过避嫌,毕竟他们又不进殿内,只是站在门外守护罢了,左右也破不了戒。
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们纵使是气血方刚的男人,也不可能对能当他们玛嬷年岁的女人动歪心思。
“你是说,眼下皇上也住进去了?”林琉璃诧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