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青菱惊慌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好在小主念旧重情,纵使青雅折进去也不愿放弃,可见小主是一个值得跟随的主子。
青菱倒杯温水递给乌雅氏,随着青雅声声凄厉惨叫声,青菱手腕一抖,余光顺着惨叫声看过去,却被高高宫墙挡住视线,对乌雅氏害怕道:“小主奴婢能否去送送青雅姐姐?”
好歹递点银子,让仗责公公松些手啊,若是不然青雅一个弱女子,如何受得住全力责打?
闻言,乌雅氏冷冷襒了她一眼不作声,一饮而尽手中温水,顺手把茶杯重重砸在桌面上,咬住后槽牙喉咙滑动,把吐到舌尖训斥的话咽回腹中,她跟前就只有一个能用的人,可不能意气用事让离了心。
深吸一口气,平缓内心怒火,对青菱吩咐道:“去把本小主绣好的团扇拿上,随本小主一同去给贵妃娘娘请安!”
就算是要去也不是青菱一人去,更不是给仗责公公塞银子收买人心,而是她带着“心意”去给佟贵妃请安求庇护,顺道给青雅求情,以表她不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喳!”一个眼神青菱立即领会其意,麻利去找出最为精美的绣品。
不一会,主仆二人拿着团扇来到正殿,却被涟漪拦在门口,毕恭毕敬老成道:“乌雅答应请回吧!娘娘已经午休歇息了,若是小主有要紧事情的话,奴婢这就去给您通传一声。”
“可若是答应想要给青雅求情的话,娘娘说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青雅以下犯上,幸好敏妃娘娘仁慈,不愿过追究。”
“娘娘念在青雅是答应手下宫女,可到底是承乾宫的人,也就自掏腰包送点东西弥补敏妃娘娘。”
“这一切都是看在青雅所犯事小,且尽心伺候答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随便给点处罚,已达服众效果,希望答应理解娘娘的良苦用心,可别让娘娘为难了。”
听见这话,乌雅氏眼神闪了闪,也不好多言,果断对紧闭大门跪拜:“婢妾谢贵妃娘娘恩典,婢妾御下不力,还请娘娘责罚!婢妾……”
“答应若是有心悔过,那便赶紧回去歇息,您可是怀有龙子,身子精贵,眼下日头正足,可别中了暑热。”
“娘娘一向睡眠浅,本就身子孱弱,好不容入睡,答应再多囔囔几声,说不定娘娘就该以为答应出了什么急事,着急得囫囵起身来看了呢!”
涟漪见对方一直囔囔惺惺作态的模样,差点没有绷住心底里的火气,急忙打断乌雅氏的话,神色愤恨鄙夷的看着她,恨不得拿东西堵住这张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乌雅氏就算是再想做戏,也不得不斟酌一番,稍作思量,立即起身把手中团扇双手递给涟漪谦卑道:“感谢贵妃娘娘对婢妾的庇护,今日之举,婢妾无颜面对贵妃娘娘,劳烦姑姑帮忙转交给贵妃娘娘。”
“婢妾势微,手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幸而这女红还算过得去,眼下开始暑热,团扇恰好能扇去这暑热,还望贵妃娘娘别嫌弃。”
涟漪接过团扇,眼神扫视一下扇面,确实精致,嫣红的石榴籽,双面浮光,就是扇柄上不得台面了点,普通的竹藤磨光而已,如何能配得上娘娘?
“奴婢定会转告娘娘的。”涟漪盈盈笑着,可当仔细端详时,便会发现笑意不达眼底。
见此,乌雅氏眉眼婉转垂眸:“婢妾告退!”
带着青菱铩羽而归,但也不是没有收获,心中越加不安了,佟佳氏对她看重程度远超她所想的,为了她都能掏出自己的私库,可见腹中龙胎分量不轻。
殿内,听见脚步声,佟贵妃懒懒掀开眼皮一看,看见涟漪手中团扇不屑嗤笑一声,傲娇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赏你了!”
“谢娘娘恩典!”涟漪欢喜应下。
双面绣,可值钱了,就是扇柄竹藤配不上贵主,赏给她倒是合时宜。
次日清晨,钮祜禄氏送了一位嫡小姐进宫,说是给皇后娘娘侍疾,以探亲的名义抬进宫。
接下来几天,后宫都静悄悄的,有种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宁静,令人感到胆寒萧瑟不安,奴才们干活的时候,时刻紧绷,恨不得踮着脚尖,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坤宁宫内。
林琉璃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身形枯槁宛若迟暮老人,丢失水分迅速干扁下去,明亮的大眼睛也凹陷下去,嘴皮子干裂见血,瞳孔不满红血丝染上一丝浑浊。
林琉璃拿着一杯温水抵在瑾萱唇边,扶起她靠在靠枕上:“您喝口水润润喉吧!”
瑾萱顺着林琉璃的力道一饮而尽,瞟了一眼跟前眼生的姑娘,对林琉璃介绍道:“这便是本宫嫡妹钮祜禄·瑾儀,自小便被阿玛和额娘娇宠,性子娇了些,心眼不坏。”
“初来乍到,也没有什么相熟之人,整日缩在本宫跟前候着,性子都被压得沉闷了几分。”
“这后宫之中本宫能信的也只有妹妹一人,本宫不喜春色,倒是听闻妹妹喜欢带着胤裑去御花园赏花,若是妹妹得闲的话,劳烦妹妹代为照顾一下。”
林琉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一个容貌清秀脸上还带着稚气姑娘,红了眼眶泪沾裳,嗓子哭得沙哑,乖巧站立在床前,双肩颤栗抽噎。
仿佛被吓得不知所措一般,拉着瑾萱纤弱的手,低声痛苦道:“长姐~”
这是托孤!?
两句话简单翻译过来就是,她妹妹心思单纯,她自个估摸着活不过明年,怕妹妹因单纯的性子夭折在后宫之中,便把她这个唯一能信得过的人拉出来帮扶。
这话不用瑾萱交代,她都会去做,毕竟自己也是受瑾萱诸多恩惠,能帮则帮,若是瑾儀用不着,她也不会巴巴贴上去,惹人嫌。
“娘娘何必跟臣妾这般生疏,瑾儀这般温婉可人,又乖巧懂事,臣妾哪能忍住不亲近呀!”
“只要瑾儀不嫌臣妾嘴碎,臣妾自当乐意时常串门,您现在只需养好身子便是,旁的不用过多忧虑。”
养好身子比什么都强,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有的连亲人家族都靠不住,又何况一个没有利益来往的陌生人呢?
她也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利益纠缠,站在瑾儀对立面,若是那日到来,她该用什么心态跟瑾萱忏悔?
听见这话,瑾萱放心多了,林琉璃看似任何事情都毫不在意,实则最是运筹帷幄之人。
瑾萱莞尔一笑打趣道:“当然,本宫定不会让你白忙活,本宫知晓你最是喜欢金银,恰好本宫嫁妆众多,送你两间最挣钱的店铺,往后你就算是躺在床上也能按月数银子。”
“胤裑开封建府该送的礼,本宫给他备上了,京郊上千亩庄子,和一套京城东城二进宅院,余下结婚贺礼,本宫已经整理清楚交给瑾儀了,待胤裑大婚,瑾儀便会代本宫出场送上贺礼。”
“咳咳,额~咳咳,咳……”
一下子憋足气说了那么多,瑾萱再也绷不住,趴在床沿声撕裂竭咳嗽,一副不把肺咳出来不罢休的架势,鲜血顺着指缝落在锦被上,宛若一朵朵鲜艳红梅,惹人眼目。
“长姐!!!”
“娘娘!!!”
“快叫太医来!”
“汤药呢?赶紧端来给娘娘饮下!”
急促的咳嗽声,吓得众人方寸大乱,一时之间乱成一团,幸而青玄之和李嬷嬷稳得住,立即掌控局面,一道道指令下来。
灌药后,瑾萱咳得悸痒的嗓子总算是压住痒意缓过劲来,浑身大汗淋漓,虚弱脱力躺在床上挺尸,还得分出心神安抚,哭得干呕的瑾儀。
伸出手轻拍一下瑾儀(jin,yi)的手背安抚:“别忧心,本宫无事,就是喝多了汤药,容易乏困罢了。”
“都是老毛病了,如今咳出来,反倒感觉乏倦的身子松快些,快别哭了。”
“瑾儀姑娘可好些了?”林琉璃小心搀扶瑾儀坐在椅子里,一时之间,劝慰的话全都堵在嗓子眼里,感觉多说多措,索性闭上嘴。
瑾儀捂嘴点头,嗓子眼辣疼,便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以示发不出声。
李嬷嬷等人见自家娘娘缓过劲后,迅速端来水盆,伺候两位主子洗漱,等候太医过来把脉。
康熙随同太医前来,众人刚想行礼问安,便被阻止:“不用讲究虚礼,李太医、黄太医赶紧去给皇后把脉!”
“喳!”
见到来人,林琉璃后退几步,给康熙让出位置,待太医松开手后,不用旁人多问,太医便先一步对李嬷嬷等人微不可查摇头,情况不减反重。
见梁九功使眼色,众人立即紧跟其后退出殿内,给帝后俩人腾出互述衷肠的空间。
康熙目光落在瑾萱晦暗的脸色,眉头紧拧染上燥色,指尖一遍遍攥紧松开,最终千言万语皆化为哀叹,伸出手握紧瑾萱的手:“你我夫妻一场,若是有什么需要朕做的,只管说一声。”
闻言,瑾萱迅速垂眸落泪,生怕掩饰不住眸中怨恨之色,临了,她还能有什么请求?
她钮祜禄·瑾萱,以十来哉的年岁坐上凤位,不知少走了多少年血腥路,作为中宫皇后,她尽责尽力为皇上处理好后宫事宜,作为钮祜禄之女,也已完成家族荣耀延续一责。
年少在闺中也时常孝敬父母长者,尊敬兄长有爱姊妹,独有没有活出自我本性,枉来人世,也难怪仙人下凡历劫,都只会来人间。
这人间太苦了,下辈子她再也不要来了……
无声啜泣良久,抬眼时瑾萱眸中带上一丝恳求:“臣妾有恐不能常伴皇上左右,瑾儀是臣妾嫡妹,到有几分臣妾的模样,若是瑾儀能代臣妾常伴在皇上左右,或许臣妾能借瑾儀的双眼看望皇上,以解相思苦。”
“尚在闺中的时候,瑾儀是最喜欢黏着臣妾,进宫之后,臣妾倒是好久没看见他了,身子抽长了许多,模样也长开了,已经久别,晃眼间再次相会,竟成了花容月貌的大姑娘。”
“在家中的时候,因为瑾儀年幼,额娘和阿玛颇为娇宠了些,性子单纯娇俏,还请皇上看在臣妾的份上,帮忙多照看瑾儀一些,臣妾怕在臣妾看不见的地方瑾儀会“摔跟斗””
康熙一瞬听懂瑾萱言外之意,却没想到瑾萱会为了给妹妹铺路,不惜加重自己病情示弱博取同情心。
霎时,不悦蹙眉,随即松开,自己之所以会同意瑾儀进宫不就是替补钮祜禄姑娘吗,如此一来,倒和瑾萱的意思不谋而合,左右他后宫之中绝对不可能缺了钮祜禄姑娘的位置。
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或许是瑾萱的病有他的手笔,康熙十分大方应答:“既然是你看重的,朕便如你若愿,册封妃位吧!”
“不过眼下你身子孱弱,后宫不宜过于喧哗,册封之礼如同敏妃俩人一般,暂时搁浅,待你好些了,再一同给她们举行便是。”
“多谢皇上恩典!”瑾萱费尽浑身一点力气对康熙郑重点头谢恩。
该说的话已经说尽,俩人干坐着面面相觑也难堪,康熙顿时坐不住,松开瑾萱的手:“你好生歇息,若是身子不适,及时让奴才去请太医知会朕,别老心疼奴才舍不得使唤他们。”
“养心殿还有事情,朕先走了,晚间再来看你!”说完,匆匆抬脚往外走去。
瑾萱幽怨的目光送他远去,紧攥身下锦被的手缓缓松开,收回目光躺平闭眼,霎时两行清泪顺着眼角划过脸庞没入锦被中。
心中哀叹:到底是敌不过,两心相许年少情深,先后才配得上站在皇上身旁,被世人称一句帝后伉俪情深,若是不进宫,她或许也有两情相悦的少年郎……
门外,康熙越过林琉璃之时,回头看了一眼瑾儀,稚嫩的脸庞难当大任,却也合格了。
对林琉璃交代道:“皇后亲近信任你,若是闲来无事,多来坤宁宫串门子给皇后作陪闲聊几句散散心。”
“瑾儀刚进宫可能会惊慌无措,你多从旁提点两句,待她逛逛御花园散散心,别整日以泪洗脸,沾染了晦气。”
皇后人都没有薨逝,便先听见哭丧声,着实晦气了些,哪有生人听见自己的哭丧声的?
“喳!”对于这种无理要求,林琉璃都快服气了,只能老实应下。
“嗯!”康熙见她乖巧应答,神色满意点头抬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