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他们纳喇氏子弟不少,不管是嫡福晋或是后院小妾都能生,折几个进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康熙见此人耍赖皮成这样,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喜还是该怒,眉心跳了跳,指腹摁了摁桌面,神色晦暗不明,声音轻飘道:“朕只说一次,谋害皇嗣诛九族,你若是想要九族活命。”
“十万两白银只多不能少,且留在养心殿里把这些罪责抄百遍,方能出宫。”
因近几年他严惩了不少世家纨绔子弟,隧而,京城之内的世家对孩子的教养十分严苛,已经鲜少会出现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
前几日,他还刚刚仗着抓住纳喇氏的把柄,发落几个混账,眼下也不好继续随意处置,不然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纳喇氏早已是名门望族,口袋里不知积累了由多少辈先人的钱财,这十万两虽然很多,但也不是拿不出来,顶多会伤筋动骨一段时日。
但能因此拯救九族性命,很划算不是吗?
话已被盖棺定论,绝无辩驳之意,为首人只得神色恹恹老实磕头,失魂落魄宛若家中发丧一般,痛心疾首哽咽道:“奴才谢主隆恩!”
隧而,梁九功急忙命人找来笔墨纸砚,添上茶水点心,旁观几人,双手颤颤巍巍纸笔落纸。
双目熬的猩红,亮晶晶的泪珠在眼眶累打转,常有滴落在宣旨上,把纸上字迹晕花,最后只得重头再来。
待月明星稀之时,几人才踩着宫门落锁之际,逃之夭夭。
“皇上,夜以深,还请皇上翻牌!”袁青面露讨好对康熙说道。
敬事房总管太监袁青见天色擦黑,立马端着玉牌钻进养心殿,可谁知殿内还有几个大臣滞留,最后,不得已只能守在门口等候多时。
好不容易把几个大臣熬走人之后,皇上任旧冰冷无霜的脸庞,一时之间,吓得他不敢上前,踌躇几息,余光瞟见沙漏落了不少,顿时急得火上浇油,只得硬着头皮上。
听闻此言,康熙停下笔,看着空旷的宫殿,神色飘忽不定,谋算在眼中翻涌,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一副运筹帷幄之相。
“德嫔如何了?”
寂静的大殿,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如同画龙点睛一般鲜活起来,梁九功连忙躬身应答:“回皇上的话,奴才听闻德嫔娘娘最近都在礼佛,给大清和皇上、太后、胤禛阿哥祈福呢!”
说着,抬眼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天空如同锅底一般黑,随即收回目光,试探性问答:”眼下夜虽深,可按照以往德嫔娘娘也尚未入眠,皇上可要移驾永和宫?”
就算入眠了有怎么样,御驾在即,谁敢不起身迎驾?
哦,除了永寿宫那位任性的主敢,那位主都敢拔虎须,上房揭瓦了,不提也罢。
随着梁九功的话声入耳,康熙立即伸手翻了德嫔的牌子,霎时,梁九功立即拉着嗓音唱喝道:“摆驾永和宫!”
袁青也紧跟其后,一路来到永和宫。
果然,他们轿撵一落,便看见门口处由德嫔带领的一众奴仆迎风站定,见到来人,德嫔立即欣喜迎上前福身行礼:“臣妾给皇上1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奴才们赶紧作揖行礼问安。
“奴才给德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跟随康熙前来的奴才们也赶紧给德嫔问安。
康熙阴晦的目光落在德嫔身上,见她刻意伸出藏于衣领内纤细白嫩的脖颈,想到对方在和他相处过程中,无时无刻不是在假装温柔小意的虚假表象,他顿时感觉索然无味。
果然,世间之人无一人能比得上有恃无恐的林琉璃,她才是独一无二的,真性情,不假于色。
到底对用性命救自己的人,多少还是宽容几分,康熙心中微叹,随即收回目光,屈尊降贵对德嫔伸手,把人拉起来往里走去:“你手微凉,夜深了白露渐出,你多注意什么,别染上风寒伤了根本。”
听此一言,德嫔娇羞一笑,微微侧脸垂眸,顺着康熙的话应答道:“多谢皇上关怀,太医说臣妾身子已经养好了,不碍事的。”
“方才听闻皇上前来,臣妾一时着急,没顾得上拿件披风,往后定当多注意。”
两句话的功夫,透露了不少信息,一来,太医都说她身子已经好,那必定是能承宠开怀,二来,她未能拿上披风,是因为急着迎驾见皇上。
这话入耳,康熙微不可查蹙眉,随即神色自然,轻嗯一声,不欲多言辩驳,牵着德嫔的手松了松,虚虚握住。
太医先前说的是德嫔因救他而伤了根本,需得多养上一年两载的,现在不过几个月过去,她便急不可耐想要承宠开怀,如此不珍惜自己身子,和作践皇嗣的行径,皆令他厌恶不已。
怀了又生不了,还不如不怀,至少他没有产生过欣喜希望,最后也不会历经丧子之痛。
俩人入座,德嫔立即殷勤倒杯西湖龙井递上:“皇上您尝尝这是您新赏给臣妾的西湖龙井,味道极好。”
康熙见茶汤比正常浓郁几分,倒也十分给面子,轻轻抿上一口,十分苦涩,这算是泡废了,果然牛嚼牡丹,就是浪费,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你有心了,快坐下吧!”
语毕,康熙对梁九功使眼色,后者了然点头,麻溜冲房间内的众人小手一挥,清场,未了贴心关上房门。
德嫔见他们主仆俩人的举动,顿时感到心惊肉跳,后背发凉,眼神闪了闪,谨慎应答:“谢皇上恩典!”
小心翼翼入座,屁股虚虚挨着凳面,也不敢坐实,跟蹲马步似的,大气都不敢喘,低眉顺脸紧盯鞋面。
耳畔传来康熙略带薄怒沉稳声:“朕自认为对你不薄,这些年你一届卑贱宫女,朕都能让你坐上一宫主位娘娘,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朕都说了,胤禛永远都是你儿子,你也可随时上门探视,为何还要搅浑池水?”
说着,康熙一瞬伸手掐住德嫔纤细的脖颈,把人拖拽置跟前,摔跪在地,德嫔撞进一双阴鸷猩红,却如同一口深潭,深不见底的眼眸。
顿时,吓得呼吸急促,心差点跳出嗓子眼,高悬与顶,紧张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之对视,匆匆垂眸逃避。
本欲想死不承认,可随即立马想到,皇上何许人也,如今都能上门对峙秋后算账了,手中岂能没有证据?
隧而,她仗着救命之恩,伏法认罪,下场也不会太过惨烈,至少跟惠贵人相比,她的惩罚来得太迟,某种意义上,表明她在皇上心中也不是毫无地位。
想通后,德嫔双手放弃针扎,自然垂落置身侧两旁,眼眶红润,眼尾殷红溢出泪珠,委屈哽咽道:“臣妾思念成疾,几次上门请安拜访,总被拦在门外,迎风看月,日照影落,臣妾一双贱脚都未曾踏进承乾宫贵地过。”
语毕,盛满委屈痛惜的双眸微微抬起对上康熙盛怒的眼眸,双手虚虚抚上康熙的掐住脖颈的手,泣不成声述道:“臣妾每日都只能蹲在承乾宫门口伸长脖子往里张望,就是盼望着他们能把胤禛带出来游玩。”
“可谁知,佟贵妃娘娘便是知晓臣妾蹲守,便断了想要带胤禛出门的念头,整日缩在承乾宫闭门不出。”
“臣妾实在是太过想念胤禛了,时常夜不能寐产生梦魇,总能听见胤禛初生时撕心裂肺的啼哭声,吓得臣妾整宿整宿都不敢闭眼,最后才会糊涂走错路。”
“臣妾自知……自知罪孽深重,还请皇上责罚!”
听闻此言,康熙立即敛去眸中杀气,缓缓松开手,德嫔是成也子嗣,败也子嗣,不管其中存有几分慈母心肠,可她追根揭底都是胤禛生母。
传言对德嫔察言厉色警告道:“当年你背主爬床,本就踩着佟贵妃上位,且当初你们俩人之间的交易密谋,朕也不是一概不知,佟贵妃看在胤禛的面子上,不弃前嫌跟朕求情,为你某得贵人之位。”
“之后,才会有你腹中再添一子,朕觉得是祥瑞,让你双喜临门破例封嫔。”
“卖子求荣,公平买卖,你还想纠缠到什么时候?朕已经没有耐心跟你玩这慈母心肠的小把戏了,朕劝你趁朕还没有心生厌恶之前,收敛住你满腹小心思。”
“是,臣妾谢皇上恩典!”
德嫔利索磕头谢恩,暗中狠松一口气,撑在地板上的手微微蜷缩,地板上的寒气顺着指尖笼罩在心尖上,令她为之一颤,迅速敛去眸中阴鸷不甘之色。
“救驾之功,功过相抵,你且坐稳这德嫔之位了,别好不容易爬起来,最后还得烂在泥地里抽不开身。”他本想看在救驾之功的份上,晋她妃位,如今不提也罢。
眼皮子浅的东西,位卑才不至于助长对方气焰,也是该让她吃点苦头。
“是,臣妾谨遵皇上旨意。”若说方才是演戏,此时随着康熙的话入耳,德嫔啜泣声全凭感情,无半点掺假做戏的成分,心尖抽痛。
她原本有一场造化的呀,硬生生让自己作没了,德嫔越想越心有不甘,心猛烈撞击胸腔怦怦跳,双目布满红血丝,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
“时辰不早了,你好生歇息吧!”
端坐高位的康熙略需垂眸,就能看见德嫔脖颈处凸起的青筋,面色略微扭曲,这是口服心不服。
随即,眸中盛满嫌弃之色,双手撑着膝盖起身,毫不留恋抬脚离开。
“臣妾恭送皇上!”德嫔冲着康熙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阴沉道。
她想要再怀一子的愿望,也落空了,还惹得皇上心生厌恶,这前程越发缥缈。
因气性过大,说完这话后,德嫔立马眼睛一闭,身子软软摔在地上,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康熙就跟调解员似的,调解完德嫔后,又马不停蹄地往承乾宫赶去。
到时,见承乾宫早已落了宫锁,梁九功急忙走上前敲门:“快开门,前来接驾!”
话音一落,便听见一串急促脚步声,门随声落地应急开门,守门太监伸头一看,见到来者何人,顿时吓得一激灵,双膝一软,趴跪在地磕头请罪:“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奴才该死,未能及时开门,还请皇上责罚!”
对此,康熙目不斜视越过此人抬脚进去,独留一句轻飘话语:“起磕!”
听见这话,守门太监一个激灵,身子调头,冲康熙的背影感激道:“奴才谢皇上恩典!”
昏黑的承乾宫因康熙到来,一瞬忙得人仰马翻,几息之后,在涟漪和梁景忠的指挥下,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涟漪端上茶水,飞速瞟一眼逗弄熟睡胤禛的康熙,倒好茶水,佟贵妃亲自喂到唇边温柔道:“皇上喝口茶润润喉吧!禛儿已经熟睡了,要不让臣妾吧禛儿送回床上歇息吧?”
人家睡得好好的,非得让奶娘把孩子从被子里捞出来逗弄,这不是丧心病狂是什么?
平日里也没见皇上对胤禛有这份慈父心肠,今夜倒是父爱泛滥,到了难以自制的地步,非得半夜三更来承乾宫扰人清梦。
带孩子本就极累,未了,好不容开始熟睡,半夜还得起身对镜贴黄花梳妆打扮,开门“迎客”。
佟贵妃眼底藏有一丝嫌弃之色,嘴角略微下襒,颇有不屑之意。
不过若是能留住皇上,总归是一次能开怀的机会,佟贵妃便捏着鼻子,把一切不满硬生生压下来。
康熙低头,顺着佟贵妃手腕力道轻嘬一口温茶,也没有把胤禛还给她,指腹有一下没一下轻刮胤禛稚嫩的腮肉。
趁康熙沉吟之际,梁九功有所领悟,麻溜把一干无关人等清出去,带上门,守在门口候着。
半晌,康熙抬眸紧盯佟贵妃疲倦的眼眸,出声严肃道:“当年虽是公平交易,可胤禛到底是德嫔所出,你怎可一直拦着他们母子相见?”
“胤禛不是你们任何人向上爬,亦或者讨好朕的物品,他是朕的皇子,身上留着爱新觉罗氏的血脉,自出身起,不管生母何人,都异常尊贵。”
“朕今日造访,希望你能有所悟,别岔了道。”
听见这话,佟贵妃有感刺耳,不悦蹙眉,软软回怼道:“所以皇上是看见德嫔柔弱无依,心生怜惜,想要把胤禛还给德嫔吗?”
“臣妾只不过是想要趁胤禛年幼之时,多和他相处,多磨合我与他之间的母子感情,却不想,此举落在外人眼中,成了臣妾蛇蝎心肠的罪证。”
“臣妾生性愚钝,求皇上支招,臣妾这个本不是生母,且胤禛生母尚存于世的情况下,臣妾如何做才能让胤禛认同臣妾这个养母,从而依赖臣妾?”
不成胤禛年幼的时候多相处,难不成等她躺进灵柩的时候,磨合母子情分吗?
当年都说好了,她给位份,德嫔送她一子,公平交易,待好处拿到手,便想毁约,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这回怼,直接让康熙气哽,面带薄怒,欲想开口训斥,便见佟贵妃放下身段,双膝一软跪在脚边,眸色眷恋的望着她,殷红的眼尾泛着泪光,一副我见犹怜之相。
双手轻轻拽着康熙的衣袍,抽噎祈求道:“臣妾不中用,没能给皇上开枝散叶,恳请皇上怜惜臣妾,给臣妾一个孩子好不好表哥?”
“臣妾时至今日,算是看开了,因着德嫔举动,表哥肯定会心软,胤禛迟早也会回到德嫔膝下承欢。”
“所以表哥能否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给臣妾一个孩子,不拘是阿哥还是格格,臣妾都必定会宠爱有加。”
“这深宫宅院时光漫长,没一个孩子臣妾必定会疯魔的,臣妾日盼夜盼,坐在门口望着天上星,寒风吹凉了等候表哥的心。”
“因为,不管臣妾坐到及时,表哥都不愿踏进承乾宫,三宫六院,所有嫔妃表哥都能做到雨露均沾,独独忘了臣妾。”
有一个能陪伴自己的孩子后,她也不算是独自一人被锁深宫,对佟佳氏一族也算是有了答卷,她的下半身也终有依靠,皇上念旧,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给她几分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