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了晚饭,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之后,许淳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梁襄悠悠闲闲地靠在椅背上,问道:“二公子打算如何回去?”
梁襄不提还好,他故意提出来,许淳又想起放课时梁襄带他骑马将他戏弄一番的事情了。
许淳气不打一处来,说道:“我自然是走回去。”
梁襄惊讶道:“走回去?虽说许府离墨韵堂不远,但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二公子真打算摸黑走回去?”
许淳:“…………”,听听梁襄这幸灾乐祸的口气。
许淳懒得多跟他说话,每多待一会儿,天色就多暗一些,他转身一拂袖,便要出门。
梁襄看着许淳气急败坏的背影,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唇角,吩咐道:“莫绍,用府中的马车送他回去。”
许淳气鼓鼓地走出了梁府的大门,四下一看,天果然暗了,路两旁没有现代的路灯,只有寥寥数颗星星衬在黑色幕布似的天空之中,梁府周围的几家人家院子里闪着微弱的烛光,在黑夜中不甚有光亮。
许淳叹了口气,抬起步子准备走时,莫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许二公子,小侯爷让我驾马车送您回去。”
许淳对莫绍说了句“多谢”,同时也在心里骂了一顿梁襄的恶趣味。
驾马车自然是比步行要快多了,没用多久许淳便回到了府上。
下了马车,许淳礼貌地对莫绍说道:“多谢。”莫绍行礼道:“许二公子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许淳一边往东渐轩走,一边心想,多好的侍从,怎么就摊上了梁襄这样的主人。
刚回了自己的院子,古武阳便凑了上来:“公子,白日里厨子将拨霞供的汤底送过来了,说是让您尝尝。”
听到这个好消息,许淳将刚刚的烦恼都抛之脑后:“好,我这就尝一下。”
古武阳端来了三碗汤,分别是许淳吩咐的麻辣红油锅底,猪肚鸡锅底,还有菌汤锅底。
许淳一接过来便闻到了令人怀念的香味,他先用勺子舀了一勺菌汤锅底的汤,入口鲜滑,口感醇厚,与现代的菌汤锅底味道并无差别,许淳夸道:“做得不错,味道做出来了,适合不能吃辣、也不爱油太重的人。”
他将碗又递回去,重新拿了把勺子:“大阳,你尝尝。”
古武阳早已习惯许淳这种平易近人的做法了,平时有什么吃的喝的,许淳总是直接招呼他来吃,仿佛根本不在意他的家仆身份一般。
古武阳听许淳的话尝了一口,连连夸赞道:“果然好喝。”
许淳正好端起了猪肚鸡锅底的那碗汤,便顺手递了过去:“你再尝尝这个。”
古武阳也顺其自然地接了过去,尝完后依旧是连声夸赞:“这个也好喝。”
许淳笑笑:“哪个你都说好喝,我来尝尝。”说完他便舀了一勺尝,尝完后,许淳微微皱眉,说道:“大阳,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汤有点淡?”
古武阳砸吧了一下嘴,试图从余味中感受一下:“淡……?我觉得还好啊,盐应该不少了吧。”
许淳摇摇头:“不是盐少了,是这个汤的味道淡了,猪肚和鸡的味道并没有熬出来。若是不喜欢吃辣的人,必然会选择菌汤锅底或者猪肚鸡锅底,而这种不带辣的汤,如果本身的味道没有熬出来,那就没有什么可以吸引客人的了。”
许淳对古武阳交代道:“大阳,你跟厨子说,这个猪肚鸡的汤一定要做浓一点,多熬会儿,底料用足一点,不要担心花费了食材,真正将味道熬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古武阳认真听着许淳的嘱托,答应道:“好的,我明日就去跟厨子们说。”
许淳想了想,担心说得还不够仔细,接着补充道:“吃辣味的锅底,人的味觉会被辣这种味道刺激,所以其它的味道都会不那么明显,但是一个鲜汤锅底,其最本质的味道都会被显现出来,所以鲜汤锅底做得好不好十分重要。大阳,这些话,你也一并说给厨子听。”
古武一脸严肃,忙应道:“放心吧,公子,明日我定会一五一十地告知厨子们。”
许淳对古武阳办事向来认可,他又拿起勺子,蘸了些辣汤尝了尝,随后说道:“这麻辣红油锅底倒是做得中规中矩,无功也无过,那就先这样吧。”
许淳将三碗汤都放到了一旁,找了个椅子坐下,问古武阳道:“大阳,我之前给你安排的书院,你可有去?”
说到这里古武阳的脸上便洋溢着激动的神色:“公子您安排好了之后,我第二日便去了,如今去书院念书已经有好几天了。”
许淳点点头:“那便好,等你把拨霞供一事办好之后,其它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只要安心读书便是。”
古武阳一听就急了,他快速朝着许淳走近两步,说道:“二公子,我不忙的,您让我读书,已经是给了我很大的恩赐了,若是再不让我为您做些事情的话,那我该如何报答您啊。”
许淳哭笑不得地说:“我不用你报答,真的。”
古武阳脑门儿上都急出汗了,忙道:“大家都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怎么能不知道报答呢。”
许淳:“你好好念书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古武阳说道:“可是公子,为您办事并不耽误我念书啊,我可以的。”
许淳被说得脑袋都大了,连忙安抚道:“好的好的,都听你的,那我到时候有事还找你。”
古武阳这才满意地咧开嘴笑了,确认许淳再无其他事后,便心满意足地退下了。
许淳白天上课累了一天,放课后又去梁襄那里处理家仆被打之事,刚刚又将拨霞供的事情定了个差不多,此时觉得身心都有些疲惫了。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准备泡个热水澡,洗漱一下就去床上休息了。
刚站起身,一道念头自他脑海中闪过,他登时一个激灵,瞌睡醒了大半。
余夫子今日罚他写的五十张大字,他还一个字都没有写!
许淳知道,他若是今日不写,拖到明日余夫子问起来,那后果可能就是翻两倍三倍了。
许淳强打起精神,去了书桌旁,快速地研好了磨之后,便提起毛笔,准备跟时间赛跑,他得在明日大哥许韶去县学之前将大字写好,然后托大哥带去交给余夫子,同时帮自己向余夫子告个假。
尽管他已经困得不行了,但好在写大字不用费什么脑子,对于他来说就是一项机械性的动作。
许淳抄到眼睛酸疼,就要睁不开的时候,才只写了三十张。
这要是换了是在现代的时候,他可能会选择先去床上睡一会儿,然后定个两三个小时后的闹钟,让眼睛和大脑休息一会儿之后再接着做事。
但是这古代也不能定闹钟啊,也不好叫人喊他起来,于是只能硬熬着将大字写完再睡。
直到这时,许淳才对古人“头悬梁,锥刺股”的学习精神有些体会。
抄了大半夜,直到天光微微破晓,太阳露出了点儿身影的时候,许淳才将五十张大字写完。
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许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现在这个时间不早不晚,大哥应该还未起床,许淳打算去沐浴一下,等大哥起床之后将抄写的大字交给他。
时间和许淳估计得差不多,等他泡完澡之后,他便去了许韶房间外等待,没等一会儿,便听见房中窸窸窣窣的声音。
许韶穿好衣服之后出了房门,看见许淳的那一刻,惊讶的表情写在了脸上:“淳哥儿今日怎的起得如此早?”
往日里去县学,每日都是许韶起床等许淳,今天许淳竟然破天荒地起得比他早。
许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是整夜都没睡。”
许韶:“啊?你为何整夜不睡觉啊?”
许淳答道:“夫子昨日让我写的五十张大字,我写了一整晚才写完,所以就没能睡觉,一直到了现在。”
许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看看许淳一晚就熬出来的黑眼圈,说道:“淳哥儿,你眼底都青了。”
许淳摆摆手:“无事,我补个觉就好了。对了,我是来拜托大哥两件事的。”
“何事啊?淳哥儿。”
许淳将手里的这一摞纸递给许韶,说道:“今日我有些事情要外出处理,去不了县学了,还劳烦大哥帮我跟余夫子告个假,然后替我将这些交给夫子。”
许韶接过纸,点点头说道:“好的,我去跟余夫子说明,淳哥儿你赶紧去休息吧。”
许淳向大哥许韶道了谢,便回到了自己房中。
躺上床的那一刻,许淳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从四肢到脖子再到腰,都无比地舒适。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美美地睡了过去。
许淳正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在朦胧之中听见窗外有人一声声地喊着“二公子,二公子”,跟叫魂似的。
许淳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又用被子蒙住了头,企图将声音隔绝开来,岂止那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大,还伴随着敲门的声音。
“啊”,许淳愤怒地喊了一声,将被子从头上拉了下来。一睁开眼睛,房中便一片光亮,刺得他眯了眯眼睛。
门外还在一声声地喊着,许淳披了件外衣,便下床去开门。
一打开门,就看见古武阳站在门口,通报道:“二公子,梁小侯爷来了。”说完将手往身后一指,“在院中等着您了。”
许淳头发凌乱,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朝古武阳身后望去,果然看见了穿着一身赤红色衣衫的梁襄。
梁襄手里捏着折扇,朝许淳挥了挥,说道:“二公子,早啊。”
许淳长叹一口气,他估计自己只睡了两个时辰还不到,便被梁襄这不请自来的客人给弄醒了。
许淳有些起床气,他面有不悦,拖拉着声音说道:“早。”随后他看向古武阳,疑惑地问道:“你怎么还没去书院?”
古武阳:“早晨我将您的话都转达给了厨子,正准备出门时,就看见梁小侯爷来府上找您,便将他引了进来。”
“哦,这样啊”,许淳挥挥手,“那你现在快去书院吧。”
梁襄看了眼古武阳,原来上次许淳所说的让家仆去书院读书之事竟是真的,他挥开了折扇,神情若有所思。
许淳进门之前又对梁襄说了句话:“小侯爷在院中稍坐片刻,我马上就好。”
梁襄今日不请自来,其实也是因为昨夜两人只说了要一起去蜀湘楼,却未说事一起去还是分开去,于是梁襄便起了个早,主动来找许淳了。
他到时许韶和许鸿已经出门去县学了,府中只有大夫人尚楚云和三夫人柳玲妙,以及还在呼呼大睡的许淳,管家问清了梁襄的身份之后,先去通报了大夫人。
大夫人对于梁小侯爷来云梦县之事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一直没有和梁襄碰过面,听闻梁襄来了府上,尚楚云忙不迭地前来接待。
三夫人柳玲妙也得了消息,赶着出来和大夫人一起迎接梁襄。
三人先是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场面话说完之后,梁襄本想去找许淳,却被三夫人柳玲妙绊住了脚。
三夫人尽显巴结之能,对梁襄说道:“梁小侯爷可知我家息子,他名为许鸿。”
梁襄答道:“我去过县学,是记得他的。”
不说认识还好,梁襄一说,柳玲妙便立马开始了一长篇的彩虹屁,直到大夫人暗中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反应过来,一抬眼便看见了梁襄不甚耐烦的神色,忙住了嘴。
梁襄摆脱了三夫人柳玲妙之后,便在管家的带领下直奔许淳的东渐轩。
许淳前世做事便雷厉风行,这习惯也保留到了现在,他极快地洗漱好了之后,便出了房门。
他拱手朝梁襄抱歉道:“让小侯爷久等了。”
梁襄拿扇子敲着手心,打趣道:“二公子是读书读得太晚,累了,所以睡到日上三竿了吗?”
许淳一听,心道,来是你自己要来的,等也是你自己要等的,最后还是要调侃我,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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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息子:雅言称谓,对自家儿子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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