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德、学、义、善,此四者,尤为切要,孔子之言……嗯……”,乔群嗯嗯啊啊了半天,只是将题目复述了一遍,见解没说,义理也没见他说出来。
余夫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捏着书的手抬起又挥下,让乔群坐下了。
乔群抹了把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面上带着些许的尴尬,又松了口气,好歹不用被逼着非要说点什么。
余夫子正了正身子,眼角瞥见了乔群左手边的许鸿,余夫子持着书朝许鸿一点:“许鸿,你来说说看。”
许鸿硬着头皮站了起来,顿了顿,说道:“所谓‘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便是说人们不修养品德,不讲求学习知识,不伸张不义,不改进恶为。”
余夫子看着许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许鸿润了润嘴唇,说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首先便是修身,既要修身,需得修德,好学,仁义,为善。”
“嗯”,余夫子微微点头,“义理说得不错,只是解句有所偏颇。”
说白了,许鸿倒是将句子的意思说出来了,只是在讲自己的见解的时候,并没踩到点子上,要知道,论点不准确,文章就是写出了花儿来也没用。
许淳左手撑着脑袋,前世他养成了转笔的习惯,中性笔、圆珠笔可以随意转,但到了这儿,毛笔就不是那么好转了。于是乎,手里不闲着的他便开始研磨。
桌上的砚台乃是一方黑色澄泥砚,砚身光滑圆润,雕刻着“鱼戏莲叶间”的图案,线条打磨得清晰顺滑。
许淳前世没学过毛笔字,也没碰过砚台,这会儿看见这么一方触手生韵的砚台,倒是有着极大的兴趣。正当他好整以暇地观赏着砚台,不紧不慢地研着磨的时候,桌上忽然被一本书拍了一下。
许淳眼皮一抬,发现余夫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自己的桌前来了:“说说你的想法,此句该如何破题。”
余夫子点乔群和许鸿的时候,其他学子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这时许淳被点,这帮人熊熊燃烧的看戏之心胜过了被点名的恐惧,纷纷转过头来看许淳。
许淳被拍桌子时怔了一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他先是站起了身,目视前方,稍加一番思索之后,他开口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余夫子自许淳开口说了第一句之后,便将目光从虚空中移向他身上,待许淳说完这一段话后,余夫子登时眼前一亮:“善!”
许淳顿了一下,继续道:“《大学》之要,在于‘三纲领,八条目’——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孔夫子所虑,虑在为人之本。为君子者,需恪守本心,以此‘三纲领,八条目’来约束自己。”
余夫子的眉目舒展开来,脸上也带上了笑意:“你这破题确实准确,且立意深远,大善!”
许淳朝着夫子微微俯首,捏着广袖袖口坐了下来,坐定之后,他又拿手撑住了头,脑袋一撑起来,他就看到了众学子们或惊诧或欣赏的目光。
许淳不为所动地回视过去,甚至还带上了和善的微笑,朝着他们微微点头当作打招呼。
没办法,谁让他前世是个学霸呢,这种小场面,对于许淳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散学之后,许淳收拾好书箱,和许韶并肩往学堂外走着:“大哥,等会儿回去我就给你做烧烤。”
许韶眉眼弯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那便劳烦淳哥儿了。”
许淳摆摆手:“不劳烦不劳烦,一点不值一提的小技能罢了。”
许韶想到堂上许淳所回答的话,感叹道:“方才你那破题,当真是掷地有声、鲜明深刻,我就知道,淳哥儿你是有真才实学的。”
许淳挠挠头:“大哥言重了,真才实学谈不上,只是看了看书而已。”
昨晚许淳拿到那一大摞书之后,随手便翻开了几本来看。前世的他是个全方位学霸,不仅理科学得好,背起文科里大段大段的文字也是不在话下,这些都得益于他超群的记忆力,以至于他看起这些‘之乎者也’的东西来,也并没有觉得很困难。
乘着马车回到许府后,许淳便立马换上了一套窄袖黑衫,让厨房的厨子弄好食材,又吩咐古武阳将拿来烧烤架和烧红的炭。
不出多时,一切就准备妥当了,许淳在院中摆了几把椅子,让许韶和古武阳坐着,等着吃他烤好的烧烤。
古武阳几次想起身帮忙,都被许淳拒绝了:“您就请好吧,好好坐着,等着吃就行了啊。”
古武阳只得如芒在背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坐着的不是椅子,而是刑凳。
烧烤的香味从许淳的东渐轩飘散至整个院子,正当他埋头烤着烧烤的时候,一道温婉的女声从院门口穿了过来:“这是在做什么,怎的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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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1、澄泥砚:澄泥砚始于汉,盛于唐宋,迄今已有千余年历史。从唐代起,端砚、歙砚、洮河砚和澄泥砚被并称为“四大名砚”。
2、《大学》之要,在‘三纲领,八条目’:“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摘自朱熹、吕祖谦、叶采所注《近思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