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板砰砰作响,仿佛即将炸裂一般,段恒婷于心不忍,脸上懊悔着问了宋森夜一句:“我们这样对她,是不是太残忍了?”
宋森夜撇开脸,不看任何人,“让她照顾我一辈子才叫残忍,你也一样,只要领养了承嗣,我们马上办离婚手续。”
身为残疾人又是单身,宋森夜并不具备抚养儿童的行为能力,根本不符合领养条件。他只有组成一个健全的家庭,拥有一个行为能力健全的妻子,才能够领养林承嗣。
所以每次段恒婷来宋家,宋森夜都要将宋惜凝支开,他只是不想让她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害怕她会自告奋勇的说:“不过登个记而已,我也可以的。”
那样的话,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这一次,他非要把她的心伤透,还给她自由。
只可惜宋森夜的苦心,宋惜凝不懂。
直到傍晚的时候,宋森夜才接到金陌冶打来的电话,说是在海边找到了宋惜凝。
宋惜凝被金陌冶发现的时候,正躺在岸边的沙滩上,离海水很近,浪花轻轻一涌便会覆盖上她的身体,两三秒又活泼的褪去。从始至终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躺着,紧闭双眼,轻抿嘴唇,像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在度外。
被段恒婷送到海边,宋森夜从头顶上望着宋惜凝咆哮:“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一个巨浪打过来,你可能就没命了!”
那一刻,宋森夜难以掩饰自己的怒火,是真真正正的在发脾气,她可以恨他、怨他,都没有关系,但是绝对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宋惜凝似乎并不畏惧丢失性命这件事情,依旧在浪里躺着,即便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也是一言不发。
见宋森夜是真的生了气,金陌冶机灵地将宋惜凝硬拉了起来,对宋森夜说道:“别急着发火儿,我先带她找地方换件干净的衣服,可别着了凉。”
就这样,金陌冶将宋惜凝带出了宋森夜的视线,停下脚步,捉摸不透的看着她问:“你这是想做什么?想要挟他,还是真的不想活了?”
“我觉得……自己好孤独,好想……让妈妈……抱抱我。”
宋惜凝的情绪忽然间失了控,泪如泉涌,簌簌而下,无助地将头轻轻抵在了金陌冶的肩膀上,哭着说:“我不想死,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挂,可是现在……他好像也不想再被我牵挂了。”
宋惜凝的哭泣声越来越凶,金陌冶僵硬的垂着两条手臂,根本找不到话去安慰她。
他们之间,连宋森夜都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些什么了,他一个局外人,又能发表什么言论呢?
距离H市一百五十公里的地方,是一座古镇,凭借着古色古香的建筑群,还有民风淳朴的当地人热情待客,小镇很快便发展成了著名的旅游景点。
那座小镇,宋惜凝在读大学的时候,老师带着学生们为法国人做导游,曾经去过一次。也就只去过那么一次,可小镇上的安逸和美好,却让宋惜凝爱上了那里,如今竟然打算再去看上一看,趁着自己心情欠佳,也趁着还没准备踏踏实实地再找一份工作,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时间刚刚是凌晨四点,宋惜凝就已经坐上了开往A镇的第一班长途大巴,她本来是要自己一个人去的,可刚在座椅上坐下没多久,就看见金陌冶也提着行李从车门的地方走了过来,站在过道上,指着她身边的座位问:“我坐在这里可以吧?”
宋惜凝没回答,眼神直愣愣的问他:“你也去镇上?有公事?”
宋惜凝以为金陌冶是去出差,不过看他这一身休闲的打扮又不太像,还真叫她有些看不透。很快她就看到金陌冶摇了摇头,伸着手臂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随后又搂起有些长度的衬衫衣摆坐下来,对她轻哼:“我不出差,而是陪着你去。”
听完他的这番话,宋惜凝基本上是觉得莫名其妙,连问都不知道问什么了,只见金陌冶笑着对她说:“我也不愿意,可我是被你哥逼过来的。”
金陌冶露出了一脸的无辜,虽然宋惜凝有两个哥哥,可能指挥得动他的人,也就只有宋森夜而已。
最初的时候,宋惜凝只是简单的告诉宋森夜自己想出去散散心,也表明了想要一个人去,唯独没有说明想去哪里。
说话遮遮掩掩的宋惜凝,宋森夜大概是第一次遇到,难免不为她担心,所以在晚上给金陌冶打了电话,让他偷偷地跟着过去,看看她要去哪儿,也好顺便跟她做个照应。
结果,金陌冶把一出暗中保护做成了明晃晃的贴身保镖,他其实是想让宋惜凝知道,宋森夜还是很在乎她的。
金陌冶的心意虽然很好,只可惜宋惜凝所做出的反应并不是感动,而是瞪了瞪眼,问他:“你跑过来了,那他怎么办呢?”
话一出口,不等金陌冶开口回答,宋惜凝就一脸悲伤地颓废了下来,轻声嘟囔道:“应该没关系吧,毕竟现在他的身边有段恒婷。”
金陌冶瘪了瘪嘴,想不到她的醋意来得还真是飞快,“你别急着不开心,我叫衡愆请了两天假陪着他,不是段恒婷。”
宋惜凝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坐在靠窗位置上的她很快又陷入了沉默,将头微微侧向窗外,望着刚刚蒙蒙亮的天色,双眼无神。
“困的话你可以睡一觉,到了我会叫你。”金陌冶忽得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身边的宋惜凝,早上赶着出发,时间有些匆忙,他自己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估计她也一样,此刻的嘴唇有些微微的干裂。
“谢谢。”宋惜凝接过矿泉水轻轻抿了一口,心中竟然顿时安稳了下来,缓缓地撂下了有些沉重的眼皮。
大巴车行驶在环城高速公路上,车厢里大部分乘客都在补觉,阳光从东方的地平线缓缓出来时,天边红得浪漫迷人,慢慢升起的光晕透过玻璃窗,蒙上宋惜凝的侧脸,似乎是想温暖她那颗在睡梦中依旧寒冷的心。
H市另一边的此刻,宋森夜从宋惜凝离开后,就一直坐在院子里的木头缓台上,等待着那轮骄阳升起,直到感觉到周身袭来了暖意,直到眼看着衡愆从那束光线里走来,他才下意识地笑着去和衡愆打招呼,说话,回到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