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廷之呢?你们本来有大好未来。”裴三郎知道自家妹子与廷之深厚的情意,可如今两人却注定各生欢喜,劳燕分飞,老天真是不公!
静女的心中如翻江倒海般痛苦,可她知道自己无法也不能表露出来,她要用自己的委曲求全大义凛然换取国君对父亲,对裴家那份愧疚之心。
“或许是老天妒忌我们吧。”抬头仰望星空,不知道是在想他,还是心中真的心存那份侥幸,如果那傻子知道了,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带自己离开的。
“三哥,看来我是无法看到廷之哥哥回来了。请哥哥帮我转告,好好劝劝那傻子,就算我不在了,也要好好吃饭,好好修他的书,完成我们共同的理想。”
裴三郎忍住酸楚,点了点头,内心却想着自己一定要赶快强大起来,才能将妹妹带回来。
回到府里一人静坐的静女,环顾房内,缓缓走向床头的莲花灯,轻轻抚摸,终于忍不住卸下了坚强,流下了不甘的泪水,喃喃自语:“廷之哥哥………不知道这一生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曾经美好时光瞬间涌现,仿佛如昨日一般:
李廷之即将外出求学,临走之前特来裴府,拜别裴令公和裴夫人及众兄嫂,还有看看调皮的她。静女和裴三郎说说笑笑的走进来,刚进大门,就看到了义兄廷之哥哥,还有父母及其他兄弟长辈都已围坐一起等待开饭。
“廷之哥哥、廷之哥哥”静女快速的小跑过来,欢喜的叫道。
眼前眉清目秀俊朗书生温柔的调侃道:“我们的静女这是又跑去哪玩闹了?”
还没等静女接茬,旁边走过来的裴三郎撇了一眼正嘟着嘴不满的妹妹,坏笑着说:“唉,看到没,这丫头到处玩闹,以后你可得好好看着!”
这话一出,众人皆相视一笑,暧昧十足,静女再落落大方天不怕地不怕的,瞬间也害羞的跺跺脚“哎呀”了一声,试图掩盖自己的手足无措,大声嚷嚷道:“裴三郎,你站住!”
“噜噜噜,你抓不到,我傻呀,等着让你抓。”裴三郎一边躲着静女的魔爪,一边气喘吁吁地围着圈跑。
到底知道哥哥还是比自己更胜一筹,于是走到了母亲身边,撒娇的喊道:“母亲,您看三哥,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裴夫人被摇晃的快散架了,嗔笑道:“你这泼猴,还不安静一会儿,也不怕被廷之看了笑话。”
“廷之哥哥才不会笑话我呢!是不是?廷之哥哥?”静女自信笑笑,又看向正笑意晏晏温柔看着她的廷之寻求回应。
“是是是,伯母,静女活泼灵动,大方有趣,廷之怎会有如此想法呢!”
说完,两人甜蜜一笑,尽在不言中。
“好了,快开饭吧,饿死我们了。”饿的实在瘦不了的裴六郎嚷嚷道。
该来的终究会来,终于到了静女前往北漠和亲的日子了。这一天,静女早早起身,由嫂子亲自为自己梳妆打扮,四位婢女也在一旁打点,不时帮着忙,打着下手。
梳妆台前,一面圆形铜镜衬映出人儿的倩影,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鲜红盖头,却盖不住新娘如丝线般缠绕心脏的悲伤。
装扮好的静女在毓秀的搀扶下,来到大堂,在典礼官的示意下,跪别父母双亲,此时裴夫人细心擦的胭脂都无法掩盖住她的双眼的乌黑,裴令公虽面容看不出情绪,但始终沉默不语,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这时裴令公和裴夫人上前为她披上红色斗篷:“静女,永远做自己,好好活着。”
“父亲、母亲,放心,女儿不会让您二老失望,还请万万保重身体。”
“吉时到!”随着典礼官报幕,静女在毓秀搀扶下进了轿子,刚坐定的她忽的掀开一边轿帘:“三哥”
裴三郎应声而来,快步走到轿前:“怎么了?静女”
“我房间书柜里放着一个盒子,辛苦三哥交给廷之,我想说的都在里头了,望他珍重。”
裴三郎望着一身鲜艳红装,蒙着盖头的妹妹,很难想象如今她心里承受了怎样的委屈,事到如今,只能安慰她的心:“放心,等他回来我一定亲自把话把物带到,静女,此去经年,一切未知,你最该保重才是。”
静女无所谓的轻声笑了笑,但也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也算安了大家的心。
裴家人上上下下默默站在府口,遥望着越走越远的轿子,底下年轻的孩子们看着裴令公与裴夫人,不敢说什么,只附和的站在一旁。
此次静女出嫁和亲,是为国而嫁,民族大义也,卫国国君还算有点良心,或许是因为愧疚,竟毫不吝啬的准备了数十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将士,涌动的人群站在街道两侧络绎不绝,比肩继踵,百姓们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场对静女来说屈辱而又奢华的婚礼。
栖凤殿
就在静女出发前往北漠的时候,深宫中的贵妃与丞相父女二人正举杯庆祝,好不热闹。
“父亲,裴静女已离开都城,前往北漠了,咱们也算是了却了一件心事,给弟弟报了仇,也重重的打击了裴家一番。”贵妃炫耀的说着他们的功绩,内心狠毒的想着:那死丫头必定有去无回。
裴丞相眼带蔑视地“哼”了一声:“就凭那裴令公,敢与老夫作对?就别怪老夫手狠心狠!”
“还是父亲技高一筹,女儿领教。”贵妃笑着恭维道。
从卫国都城前往北漠已有一月时间,静女一行人途中不间断的经历黄沙风暴,偶尔阴雨连绵,在人马行至一段时间时,静女提议大家原地休息,将士每半柱香轮岗守夜。
“小姐,吃点点心先垫垫肚子吧,等会儿珺瑶打了野物回来,再尝尝鲜。”毓秀端着一碟点心坐在静女旁边,柔声说道。
静女点点头,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吃了起来,又想到大家走了这么长时间,估计肚子也有点饿了,于是招呼大家一起围成圈,一边尝着点心,一边互相说着话解闷。
就在众人互相说笑之时,不远处传来了珺瑶等跟在后面的士兵们。
“我们回来了”珺瑶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的让大家看着他们捕获的战利品。
静女走上前,仔细打量了打量这些猎物,再次的对于母亲的话十分佩服,珺瑶看起来一个小女子,竟然一箭双雕运用自如,若不是当今时局,她是完全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巾帼将军的。
“珺瑶,你可真厉害呀!”
听到静女毫不吝啬的由衷赞美,珺瑶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起来。
一旁的毓秀指挥着众人赶快拾柴点火收拾食物,一番忙碌之后,大家围坐起来吃着热乎乎香喷喷的野味,在这个看起来寂静阴冷的郊外,没来由地感到既温暖又幸福。
此时静女感慨万千,情不自禁的叹息道:“小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做不喜欢的事情,却又必须欢喜的接受。”
坐在一旁的湘湘也有些感同身受,想了想,安慰道:“虽命运不公,时运不济,但幸好我们与小姐相识,今后更是相互扶持,小姐是良善之人,心思灵活,焉能不信自己能绝处逢生呢?”
静女认真琢磨着湘湘的话,自己并非是身处逆境坐以待毙之人,只是再坚强的人,偶尔也会流露出最柔软的一面。
一直沉默不语的玲珑这时候笑意盈盈的站了起来:“小姐,玲珑一时技痒,此时此刻,愿为大家献舞一曲,算是为大家助兴。”
因为静女虽文武兼备,但对舞乐技艺十分缺乏,从母亲那听说,心里就一直很好奇玲珑如何曼妙的舞姿,现在能看她一展舞姿,也是十分欣喜。
毓秀这时候补充道:“自古舞乐一体,只有舞,没有乐器配合,难免缺少其中韵味,体会不足,不如请湘湘伴奏配合?”
在征求了两人的意见后,静女点点头:“如此甚好,那就开始吧。”
话毕,一曲荡人心魄的古筝琴弦之声悠扬开来,玲珑只身穿普通衣服,当漫舞而起时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动人的美姿。
在漆黑的夜晚,只余天上点点星光点缀作为陪衬,地上堆积的火光照亮了周围人们的面容,仿佛也温暖了大家畏惧的心事儿。此时,一位身条纤细的青衣少女,如空谷幽兰般缓缓起步、旋转、广袖开开合合,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清丽姿容。
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那少女美目流盼,沉浸在了自己的舞蹈之中。
忽的琴弦之声变得急促起来,而少女不紧不慢,从容应对,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倩影随之旋转,愈转愈快,瞬间又自地上翩然飞起,嗖的一声划出彩带,随即凌空飞到那彩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众人望着玲珑轻灵地舞姿,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惊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