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静女突发奇想,遂带着心腹往草原游逛散心。
一座座蒙古包在草原上矗立着,行至一处小毡帐时,静女被门口处时隐时现的婴儿哭泣声吸引住了,见有几个大人横列一排,目光虔诚,而在他们前面,一个全身黑衣黑裙,身上挂着各种象牙璎珞装饰物,头上则戴着黑色的纱巾,看这样子应该是位女巫,正在手舞足蹈比划着什么,也就是所谓的做法。
女巫这个身份在草原上,百姓也是非常看重的。但静女因她自己从来不信鬼神之说,故而只是抱着不热衷不追捧不感兴趣的态度。
但今天她无意看到的一面,却揭露了草原部分百姓仍愚昧无知的问题。
她在门口处驻足,眼神不带任何温度,薄唇轻启:“这是在做什么?”
那几人看是王妃到来,没想到高贵美丽的王妃会来到这里,俱都慌了神,手忙脚乱的跪下行礼:“小的拜见王妃。”
静女再一次的问道:“这孩子怎么了?”
孩子母亲颤颤巍巍的回话:“启禀王妃,小的孩子生了很严重的病,一直未好,猜测有可能是冲撞了鬼神,所以今日特意请巫女施法驱鬼,去除邪恶。”
问完孩子的母亲,又将目光投向跪在一旁的女巫,在静女看来,这等驱除鬼神之说,并不可全然相信。
走过去瞧那孩子的小脸,应该是因为发烧而烧的通红,已为人母的静女都不免心疼,投给湘湘一眼神,身后湘湘会意,立马为那哭泣不止的孩子诊脉医治。
静女转身紧紧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众人,冷冷斥责道:“孩子生病了,身为亲人,理应立即寻找大夫才是正道,而你们却在这里浪费时间,无疑是在任由他人害了你们的孩子。”
跪在一旁一直未言语的女巫这时听了静女斥责,顿时不干了,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受部落百姓们的推崇,今天竟然受你王妃这么否定我,更让她当众落了面子,失了尊严。
明明想大胆反驳,但又不敢太得罪王妃,略微带着不服气弱弱的坚持着自己的教义:“尊贵的王妃殿下,您可能并没有出生在草原,故不了解我们草原风俗文化,各部落百姓们信奉神灵,相信神灵会祝福我们并会为我们带来健康的身体和更好的生活。王妃刚才否定了小的,不就是亵渎了神灵吗?望王妃定要慎言呐!”
“一派胡言!”静女大怒,火气蹭蹭往上窜,机关枪扫射般的发出灵魂问题问道:“什么是文化,文化是可润心的东西,是好的,是积极向上的,是健康的,这才是我们要推崇的。我们心中都有信仰,神灵自会保佑我们。但是若有人在借着神灵的光芒去招摇撞骗,迷惑众生,那神灵还会佑护于他吗?我看,应当立即处置才是王道吧?”
最后一句话更是掷地有声,震得那一排跪着的人浑身哆嗦着不敢言语。那黑衣女巫更是惴惴不安,倒霉自己今天怎么遇上这大神了呢。
作为一个游走于各部落受尽荣耀与享乐快活的女巫来说,那种受尽风霜而上位后的滋味,她是绝对不舍得放手的。
可今天静女却铁了心不允许此事有人轻松逃脱:“女巫借神灵之光行坑蒙拐骗,罪无可恕,来人,将女巫带下去,关入大牢,依法处置。”
“是”两个随侍的将士不留情面的一左一右大力拽着那黑衣女巫,不理会她的求饶叫喊,推着她走的越来越远。
一场闹剧结束,静女身上的戾气也消散了,她关心的问向湘湘孩子的情况:“湘湘,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湘湘对小儿病症比较在行,她仔细检查了孩子全身,判断应该就是常见的感冒引发的发烧,若不及时医治用药,普通的病症也会危害身体的健康程度。
“王妃,我已为这孩子开了七天口服的药剂,只要按时吃药,多喝水,好好吃饭,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那就好,你们也看到了,今后万不可再依靠鬼画符的东西,胡乱相信。不过你们是好人,长生天自然是保佑你们和你们的孩子的。”
静女一番真诚而善意的告诫与祝福,使孩子的家人们很受感动,一个劲儿的磕头感谢王妃的恩德。
回到王府的几人,活泼胆大的珺瑶眼神崇拜的冲静女夸赞道:“王妃刚才好威风好厉害呢!我特别注意了那个女巫,吓得都不知道该反驳什么了,哈哈。”
珺瑶有声有色的描绘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引得静女等人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就在众人欢声笑语,一片和乐氛围之时,伯熤静默的走了进来,多日不见,静女本想欢呼,可下一秒却发现他身穿白色的长袍,白色的配饰,这一身的白色看得静女胸口一窒,呆呆的望着他,静静地等着那悲痛欲绝的答案。
“父汗驾崩了。”伯熤声音低哑,连月来不分昼夜的操练再得知这一消息后更加神情疲倦黯然了。
那个一代天骄终不敌岁月而离开了这个世界,关于这位君王的评价,后人有褒有贬,自会评说,但必须肯定的是,这位汗王他的确是一位草原英雄。
因为他,而使各部落平息战火,颁布法律,规定各部落统一实行,必须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他虽看不上中原人及其他种族,却只选择漠视他们,仍然给了他们在草原上生息繁衍的机会。
自从白天得知这一噩耗后,伯熤便一直在王府的后花园池塘边钓鱼,并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
“王爷还是没有用膳吗?”静女对此也感到忧愁,她理解伯熤这种矛盾的感情,生的时候,对他多有怨念,可人忽然不在了,却还是忍不住感到悲伤难过。
就像现在,伯熤从早晨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吃饭,听下人来报,就坐在池塘边上一动不动的钓着鱼。
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更不要说伯熤自己的身体还处于调养修补的时期。考虑再三,静女还是吩咐毓秀先把吃食再热一遍,她要亲自去看看。
坐在池塘边一动不动的伯熤,手拿着鱼杆,静静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说是望着水面,不如说已经神情恍惚呆滞的状态,可对于伯熤来说,他不在乎,他已经魂游天外了,也不在乎到底有没有钓上鱼来。
或许,现下的伯熤只是想在一个静的空间待一会儿。
远处的静女看着池塘边专心钓鱼的伯熤,本就不强壮的身板显得更瘦弱了,没来由地一种心疼的感觉,这个男人虽然有心机,虽然对自己的父亲心存芥蒂,但到最后,种种表现必须承认,他骨子里仍然是善良、宽厚的。
缓缓走上前,静静地坐在伯熤的旁边,静女并没有主动说话,她认为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益的,她在等他的倾诉。
“听王庭里的奴才嬷嬷们说,母妃本就不受宠爱,就算后来生下了我,也没有改变母妃依旧不受宠的局面。再加上我自出生便大小病不断,对比其他皇子的强壮健康,自己就更是王庭中的透明皇子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当初药罐子的身体,还值得他来看那么几眼,否则早已淹没在众皇子人流之中了。”察觉到静女的存在,伯熤缓缓的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长大后,我逐渐的不甘心,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给我这样的身体,要遭受他人白眼漠视,同时也致使我不能像太子那样帮助父汗,如果我也能辅佐父汗,是不是会对我另眼相看?后来,母妃教我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努力用功,将书中知识变为现实。所以,我开始示弱,真正的当起了药罐子,父汗反对我的民族融合,汉化政策,我就偷偷学习中原文化,结交不同种族朋友,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只有这样,我相信才能真正让国家实现大一统。”
这番话听得静女都热血沸腾了,她握住了伯熤的手,暗暗给予他力量:“伯熤,你有母妃,还有我和孩子们。”
伯熤转头看向静女,悲伤中带着些许安慰,眸中闪过一丝感动:“谢谢你,静女。谢谢你让我感觉自己不是势单力薄的一个人。”
静女抿嘴,安慰他说道:“伯熤,你的身后有着强大的支撑,我们彼此依靠扶持,所以也请你一定要坚持住,这不也是你终生的理想吗?”
伯熤笑了:“你说的没错,是我刚才脑子没转过弯来。”紧接着又止住笑意,按住她的双肩,变得十分正经的说道:“静女,请你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一辈子在我身边,好不好?”
一辈子?静女觉得好长好长,她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如何抉择,她只知道她的家人们、知己都在期盼着她回归故国,可眼前这个人是对她一直很交心很疼爱很信任的丈夫的请求,听起来又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好。”静女不想去想未来的事,她只是想在这一时刻给伯熤一点属于家人的温暖。
“你一天没吃饭了,我吩咐毓秀给你又热了一遍吃食,为了自己的身体,多少也吃点吧。啊?”静女看着时间也比较晚了,像哄孩子似的轻声的哄着劝道。
伯熤点点头,牵着静女的手回了寝殿。
老汗王驾崩,按照生前所立圣旨,将由皇太孙于单继承汗王位,入住象征皇权的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