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到底安的什么心?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波澜不惊的呢?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吗?”
若红与芊芊这才发觉,他的眼睛都血红血红的,这是她们头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易连卿。
她们没敢多做停留,很快便识趣的,仓皇离去。
眼看左右无人,易连卿更加没有什么忌惮的了,硬生生将她拖了出来,往外走去。
他真不想跟她在这里说话,看着这个布置得喜庆的房间,他的心都绞在了一起。
君沂任由他拖拉着,并未挣扎,此时的她,像个柔弱的小女孩。
只可惜,她永远都不可能是柔弱的小女孩。
她终于,还是略显不耐烦地甩开了易连卿的手,一瞬之后,没有还手之力的人,便成了易连卿。
“帝尊何故如此生气?有什么话,可以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吗?”
易连卿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用何种心情说出这番话的:“你有什么不好?是啊,你什么都好,是我不好,我鬼迷心窍了,才会对你动情。君傲苍,你到底有没有心?和我的兄弟做那种事情,让你觉得很痛快吗?你同我有什么仇怨,要这么对我?”
君沂的表情终于不再虚幻了。
她的冷漠,彻底真实了起来。
对于他所说的话,她好像也一点都不意外。
易连卿就知道,她会是这种表情:“我知道,那件事,说是错误,你也不会认的,你所作所为,都是你君傲苍想做的事情,我哪里敢说什么呢?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想要打破我与回音之间的平衡,这种程度还不够,至于你我之间的婚事……我会一直,如你所愿,你是对的,你永远都是对的,因为现在只有你,才能拯救青鱼!”
他没有胆量说出来,他选择妥协,还有一层原因,是仍旧无法舍弃,对她存有的妄想。
易连卿知道,龙回音说出来,是希望他放弃她,可他,好像做不到。
君沂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不动如山,像是在观察他,又好像是冷漠得什么也没听到。
易连卿自顾自地说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问了一句:“既然回音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她有什么需要的,不能跟他说吗?
君沂退了半步,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这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本来就不是谁都可以的,帝尊今日,未免过于失态了。”
易连卿满含愕然地看着她,始终不解,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君沂看着他:“你们这类人,对与自己行鱼水之欢的女人,始终有种诡异的错觉,觉得她属于自己了,她的身上已经刻下了自己的烙印了么?真是没想到,就连雾雪千里也不能免俗,这种事情,他还要告诉你。不过,我大概也能理解他的做法,他是个心怀慈悲的善良人,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我摧毁掉属于你的这一切。可我,怎么会摧毁你的东西呢?怎么会伤害你呢?从一开始,我便不会伤害帝尊,也不会与帝尊为敌,更不会从你这里夺走任何东西,我与你,无冤无仇,我何故要算计你呢?”
易连卿苦笑:“……”
不会伤害他?
不会从他这里夺走任何东西?
她可真是个会说笑话的女人。
他说:“那我的心,回音的情,该怎么算呢?”
君沂轻笑一声,说道:“帝尊的心,以及龙回音的情,是我能夺走的东西吗?你何必自欺欺人呢?你说爱我,他也说爱我,可你们爱的,到底是什么呢?你们自己大概比我更清楚。你们连真正的君傲苍都不曾看见过,有什么资格谈爱呢?”
他们口口声声说对她动了情,可她深知,一旦她威胁到神阙宫,威胁到他们维系长年的平衡,他们只会舍弃她。
君沂继续说道:“我们古武族的武罗神说过,爱是看见,看见对方心中所想,是直达灵魂深处的欣赏,你们能够欣赏什么呢?你们爱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们何曾欣赏过真正的她呢?
她所热爱的武道,在他们眼中重要吗?
不重要。
因为不管是易连卿,还是龙回音,没有水脉崩坏这件事,他们都不会需要一个如同她这样的女人。
他们所乐于见到的,只是神明跌落凡尘的那一瞬间罢了。
可她,是不会伴随他们起舞的。
君沂的心中一片清明。
她一直都很清楚,她与他们的关系。
易连卿眼睛微微睁大,写满了不可思议:“既然如此,你到底是为什么,非得提出和我成婚这种条件?玩弄戏耍我,于你有什么好处?你为的,只是站在高处,骄傲地俯视着我们,嘲笑我的愚蠢与无能么?”
君沂摇头:“你为何,要这么想呢?之所以提出这种要求,不过是因为,这种事情,在你们这个世界,本就数见不鲜罢了。青鱼水脉的事情,古武族什么也不知道,当我得知,你需要一个登临帝境的女人,来帮你解决问题时,我感到很惊讶,因为我没有想到,这生存着无数陆地人与海族的青鱼,竟然找不到一个登临帝境的女人,伟大的神阙帝尊易连卿,连脸面都不要了,跑到别人的地盘上,为了所谓的拯救世界,算计外人。武罗神说,世界是平衡的,阴与阳,从来都是平衡的,我想不通,为什么青鱼这么大,这么多人,你找不到一个可以帮你的女人。于是,我开始观察这个世界,而为了以更合适的角度,去观察这一切,我提出了这种条件。”
她补充说道:“从一开始,你便不需要我的爱,我也得不到你的爱,不谈及真爱,提出这种条件,有何不可呢?你得到你的利益,我得到我的答案,奈何帝尊你,事到如今却不肯继续配合下去了,我本想,努力地尝试,以你的妻子身份继续下去。既然已到这一步,那便,就此结束好了,此时此刻的我,已经有了我自己的答案了。”
易连卿头痛欲裂:“你到底在说什么……”
君沂似笑非笑:“我说的,身为青鱼神阙的你,可能永远都无法明白。”
偌大的青鱼,除了古武族之外,登临帝境的,竟然全部都是男人。
为什么?
因为他们觉得,女人不需要执着于武道,只需要扮演好被保护的金丝雀就够了。
不论是海族,还是陆地人,他们将女人,从武道中驱逐,他们把女人教化成,毕生夙愿是嫁给一个好男人的无能之辈,最后又嫌弃她们的无能,数万年来,一直这样,让热爱武道者去学术法,教化她们默默辅佐男人,却不争名利,让她们固守贞洁,将这所谓贞洁视如生命,一旦失去贞洁,不能将贞洁献给自己的丈夫,不如自尽谢罪。
青鱼七大宗宗主,都是男的,神阙宫方圆千里,十几座城城主,无一不是男儿身。
而这些男人,还都是女人生养出来的。
原来,女人存在的意义,便是替这个世界,生养他们这些人。
女人存在的意义,便是在神阙宫内,光荣地做着奴婢。
真是好笑。
现在,作恶多端的这个世界,终于遭到了报应。
想要修补水脉,必须要两份不同的元基之力才能支撑。
可这样一个世界,去哪里找一个,登临帝境的女人呢?
他们才不会反思自己的错误。
他们只会觉得,女子天生孱弱。
至于君沂这种,是罕见的异端,她都不能被称为女人了。
无知的他们,岂会知晓,君沂这般女子,在古武族,算不得特殊呢?
君沂说:“易连卿,青鱼水脉的崩坏,是武罗神降下的天谴。”
易连卿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她还在跟他说武罗神。
“我不信神!”
“是啊,你可是自称神的男人。”
“君沂!”
“嗯,我在呢。”
她又没走,叫她名字做什么?
君沂发觉,这个世界的男人,很爱对别人直呼其名,来表现某种特殊的意味。
易连卿似乎是真的很害怕她突然走掉,几步走上前来,又抓住了她的手臂:“我明白你是在做什么了,自称神的,恐怕是你自己吧?你跟我说天谴?什么是天谴?这阴阳失衡的世界,难道是我一手造成的吗?你居高临下地指责这一切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有什么资格这么做?你以为,你能够拯救这个世界?还是你正在拯救这世界?君傲苍,你过于自以为是了。”
自比为神明的人,是她才对。
君沂没回话,满脸都写着,不想跟他纠缠下去。
此时此刻的她,不论说什么,他都不会理解,也许是不想去理解,也许是没有必要去理解。
总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与他易连卿,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易连卿见她不说话,心中的急躁再增几分,紧接着便又说:“诚然,你所说的都没有问题,可这么大的罪过,我易连卿一人,还承担不起,哪有什么明文条例,阻止女人成为你这样的人呢?根本不存在这样的规定,既然如此,又何来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