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派殿前自展当日。
路瑾渐带着艾渺，两人乔装打扮成王宫内的侍从与婢女，混进了王宫。
他原是可以带着她，以更好的方式偷看这场殿前自展，但想到对她来说，仅仅是远观，或许还完全不够，这才选择了这种方式。
伪装成王宫婢女的艾渺，见识到了这场月派殿前自展前所有的准备，心中只觉得惊叹，为了一次堪称完美的展示，下人们要准备许多东西，在所有的参与者来到大殿之前，他们便要将所有的东西准备妥当了，新鲜的酒水与瓜果，还有不同之人的座位。
而后，在殿前自展开始之后，离开这个地方，不留任何痕迹。
能够观看此次月派殿前自展的人，除了月派举足轻重的人之外，还有一些三辰国皇室，以及几位特殊的客人。
路瑾渐与艾渺混在人群中，假意忙活了一阵后，他便悄悄带着艾渺，躲在了大殿顶上。
说来也真该感谢这座大殿的构造了，空阔的方形大殿上空，挂着一大串，连在一起的星辰玉雕，最中心，是日月相伴的白玉，足有十几个人那么大，整个巨大的日月星辰，悬挂铺展在大殿顶上，用精致的锁链随同阵法固定住，气势磅礴。
他们躲在这上面，正好能瞧见底下的情况，在遮挡物，以及隐阵的辅佐之下，底下的人，是轻易发现不了他们的。
除非，有足够厉害的人，感知到他周围的真气流转。
艾渺轻轻拉着他的衣裳，站在高处，立在他身边，整颗心都悬着。
也不知道是怕掉下去，还是怕被人发现。
路瑾渐转头，面露安慰的笑容。
他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绝对不会被发现的，而且，被发现了又如何，整个三辰国也没人能逮住他。
艾渺还是一脸不安。
半刻后，空阔恢弘的大殿开始来人了。
一行人跟在三辰国君身后，逐步踏入大殿，各自入座。
不多时，整个大殿内，便座无虚席，整整上百来客。
两人好奇地往下看着。
艾渺还没来得及看到那些参与殿前自展的器械师，便一眼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他怎么也在这里……”
她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自己出声了，一时有些紧张。
路瑾渐转头看她，疑惑：“谁？”
艾渺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底下的人听到。
他淡淡地笑了笑，道：“没事，你大喊大叫他们也听不到的。”
艾渺有些不信：“真的吗？”
路瑾渐很认真地点头：“真的，不信我喊给你看……”
他说完，便要张嘴大喊，艾渺连忙踮脚，又捂住了他的嘴。
“别，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路瑾渐微微怔了怔：她的手真小，又小又软，温热温热的。
她急急忙忙地收回手，气氛蓦地尴尬了起来。
他左顾右看一会儿，转了话题：“你刚才，说谁呢？这里还有你认识的人吗？”
艾渺沉默小半刻，伸手给他指了指：“是缘国九皇子，李子秋。”
“缘国的人？”
“嗯，没想到，他也在这里。”
“哦，他就是那个，要娶你为妾的人。”
“嗯……”
“真是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纳妾。”
“……”
艾渺没回话。
现在的确少有一夫多妻了，但很多地方，这样的情况仍旧存在着，有权有势的男人们，总是偏爱身边佳丽三千。
缘国九皇子李子秋这几年，为了储君之位，也是动作频频，他一直以来都是新派武修的支持者，若是能够与三辰国月派幻云院长老打好关系，对他也是很有好处，如此想来，他出现在这里也不意外了，艾渺想，他执意要让她成为他的小妾，或许也有笼络父亲的意思，对一个正在争夺储君之位的人来说，任何一方帮助，都不可小视。
不过，她的父亲与家族对李子秋的帮助，与三辰国月派相比，可就微不足道了。
这其中缘由，见多识广的路瑾渐也能猜到几分。
但对他来说，不管是三辰国，还是缘国，都不那么重要。
此时，大殿内众人，已经开始殿前自展之前的客套与寒暄。
顶上偷看的两人，也借由他们这些人之口，得知了此次来观看殿前自展的一些人的身份。
受邀前来的特殊客人，除了缘国九皇子李子秋之外，还有一个面容年轻姣好的女人。
她一身白衣，姿态端庄，眸带清冷骄傲，好似不将在场众人放在眼里一般。
女子坐着一张单独的座椅，恰好在月派幻云院长老身边，距离三辰国国君，也只有几步之遥。
可想而知，她之身份不容小觑了，三辰国也好，月派也好，对她都礼遇有加。
幻云院长老开口谈及她之后，路瑾渐才知道，她便是赫赫有名的医仙传人，如今三辰国药师协会的新会长。
“这就是林羽音啊……”
路瑾渐喃喃自语。
从长相上来说，她更像是她父亲。
不过这种喜欢摆臭脸的脾气，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他想起了席萝常常在他面前念叨的“你羽音妹妹怎么怎么怎么”“你羽音妹妹又怎么怎么怎么”……
莫名觉得头皮发麻。
原来这就是，他的“羽音妹妹”。
艾渺看过的书多，自是知道医仙传人林羽音的。
她是个古派武修，同时也是个新派医者，与医仙相比，更胜一筹。
加之她之身份背景，在三辰国得到此礼遇，毫不为过。
艾渺一直以来，都是羡慕钦佩这类女子的。
“你认识她吗？”
“这个，算认识吧。”
路瑾渐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应该是认识她的。
但他这些年痴迷修行，上回与她见面，她还是个小娃娃呢，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哪里知道林羽音长什么样子？至于林羽音是否还记得他的模样，他也不清楚啊。
艾渺心中又是一惊：“她可是医仙传人呢？你竟然认识她……”
果然，他是个很厉害的古派武修。
路瑾渐没法告诉她真相。
其实，只是他爹认识林羽音她爹而已。
“我和她不熟。”
他只能简单地解释。
艾渺垂眸：“我又没问你和她熟不熟……”
干嘛跟她说这个？她什么都没问呢。
此时，底下的人一番互相吹捧结束，那些来自三辰国各地的器械师，终于带着自己制作的武器，走到了三辰国国君面前。
他们制作的东西，与艾渺的小玩意简直是云泥之别，其中器械与玄术阵法之结合堪称完美，令人惊叹，不论是器械技巧，还是玄术的高深，都非她能比的。有人专攻精妙暗器与机关，令人眼花缭乱的暗器攻势，将会让对手防不胜防，尽管古派武修对此类武器，皆满含鄙夷，却不可否认，有数不清的古派武修，败在了这接二连三的暗器攻势之下。有人专攻武器增益，经他之手的武器，可增强十倍不止，那些被古派武修称之为神器的刀枪剑戟，都未必能与他们造出来的特殊武器相提并论。有人专门仿造古派绝顶元器，就算是那把被称为天下第一剑的“太初光觉剑”，现今仿品也是琳琅满目，甚至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结果。
不过，他们也并不只是制作武器。
飞空艇，机关玄阵，也与他们息息相关。
厉害的器械师本人，也必然是极其出色的新派武修。
艾渺看着这些令人拍案称奇的工具，不免自惭形秽起来。
“他们果然很厉害，与我这种门外汉完全不同，在他们这般高手面前，我做的东西，估计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倘若真拿出来，只怕是会让人耻笑了……”
路瑾渐微微蹙眉：“为什么这么说呢？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有所不同也是情有可原，渺渺你自学成才，已经很了不起了，如果能够得到良师栽培，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比他们所有人都更厉害。”
艾渺知道，他很爱安慰她。
可现实永远都是残酷的。
她低着头：“人生又不是话本小说，且不说我得不到这么好的机会，而且我也没你想象中，那么有天赋。”
路瑾渐说：“我不是在说好听的话哄你高兴，我是认真的，你觉得你没有天赋，可你喜欢，假如你真的喜欢器械的话，那么，这就是你最大的天赋，很久以前，我也曾迷茫困惑，我遇到过更艰难的问题，但是我父亲跟我说过，我的爱好就是最大的天赋，只要我喜欢，愿意认真去学，我便一定，天赋异禀。”
从骨骼说来说，他的确天赋异禀，然而论剑道造诣，他拿什么去跟路觅舟比？
这么多年来，他甚至连一把适合自己的剑都找不到。
他又何曾，是顺风顺水走到今日的呢？
放弃剑，去学刀，是席萝给出的选择。
他也曾，迷茫过。
直到路觅舟告诉他，他的热爱，便是他之天赋。
他这才明白，他无法放弃剑，这便是他的天赋。
艾渺抬眸看着他，越发觉得他身上充满了一股神奇的力量，有一种，时时刻刻都能吸引她，感染她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