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连卿都记不清,她这半个月,甩了他多少脸色了。
作为他的未婚妻,她还真是一点都不尽责。
就算如此,他还骂她不得。
他仍旧笑脸相迎:“抱歉,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其他意思。”
席萝又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帝尊可是说过,会将铁牛视如己出的。”
易连卿一脸坦然轻松:“当然,将来你我成婚,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们可以将他培养成千古第一人,有你我这等助力,只要他愿意,一统六境,再创圣祖辉煌也不成问题。”
只不过,这个婴孩,眉眼既不像她,也不像路觅舟呢。
席萝“呵呵”干笑两声,没再理他。
易连卿看似无意地提起了新的话题:“说起来,这也过去半个月了,路剑神那边,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好歹,也是孩子的父亲,你说是不是?”
席萝不屑一顾:“孩子的父亲是谁,是由孩子的母亲来决定的。帝尊可曾知道,那草原上的豹,母豹生了小豹,那小豹,难道是属于公豹的吗?小豹只会跟随在母豹身边,被其抚养长大。再说那家养的鸡鸭,母鸡一家生了鸡蛋,难道有将鸡蛋还给公鸡一家的道理吗?”
她满脸都写着:路觅舟算个屁!
易连卿忽然没有了表情:“你说的对,你说他是孩子的父亲他就是,你说他不是,他就不是。”
时至今日,他实在是很纳闷,路觅舟到底是有多软,才能忍受得了她这种个性的女人,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罕有敌手,根基深厚的高人,他完全不必在她这里受气。
他不讨厌蛮横强势的女人,甚至说,很欣赏这类女人。
但他,并不太喜欢无理取闹,爱发脾气的女人。
易连卿又看似无意地提起:“好像,路兄仍在妙高须弥山中,我记得临别时,禅宗小慧佛说,他与佛门有缘,且慧根十足,说来也是,在我看来,他这种人,或许真该剃度出家。”
毕竟,他很有慧根,又与佛门渊源不浅。
席萝冷笑一声,道:“佛门收了他这种六根不净的,才是莫大的耻辱。”
路觅舟这男人,长了一张清心寡欲的脸,背地里却是十足的豺狼虎豹。
说白了,闷骚罢了。
易连卿对路觅舟的事情,其实也挺感兴趣的。
“我听说过,他在拜入道祖门下时,曾在寺庙修行,但这也谈不上所谓的缘分吧?小慧佛所说的缘分,我倒是很好奇。”
“你问本皇,本皇去问谁?”
“你对他,原来这般不了解,还以为,你早已对他知根知底。”
“帝尊言语中,似有酸意。”
“你可以当成嫉妒。”
“呵呵……”
席萝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对于易连卿提及的话题也不是很感兴趣,如今的他们之间,仿佛正在进行着一场特殊的角逐较量,说起来,易连卿很欣赏她的一些作风,然而欣赏不代表认同与喜欢。
他缓缓说道:“提起他,让你不快了,但你与我,始终没有很多话说,若你只是想要利用我来刺激他,那么我已经配合了,但凡事,终有限度,青鱼神阙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我早说过,我不会强迫你什么。”
席萝听罢,神色认真,沉默小半刻后,盯着他看:“你不会真以为,本皇只是在意气用事吧?情之一字,冷暖自知,人终究会为情所困,然而,楼席萝的人生中,绝对不只有情。”
易连卿问:“答应与我成婚,你的私心是什么?”
席萝无所谓地笑了笑:“难道不是为了双赢吗?”
强强联合,天下辉煌。
她得到他的帮助,安稳十方,他也能得到一份可观的助力,倘若能够做到资源共享的话,说不定,他们两个的功力都能再进一步,到时候,可就真的是天下尽在掌中了。
易连卿笑出了声来:“噗……”
这种话,他就是用脚思考,也不会信的。
楼席萝这种骨子里骄傲得很的女人,根本不屑于与他强强联合。
席萝没想到她的认真换来的是他的轻笑,怒视他一眼,生气的表情像个小女孩:“你的笑容,充满了蔑视,蔑视本皇,向来是要付出代价的。”
易连卿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住笑,有些不好意思:“好吧,我错了,你是世界的真理,总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不得不承认,她有着得天独厚的资本,天生丽质的她,生起气来倒是比寻常时候的样子好看许多,某个瞬间,他似乎是理解路觅舟的想法了。
她这种女人,生来就该被尊崇,万人敬仰,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令男人放下傲气,为她卖命了。
楼席萝的美,比之她母亲更甚。
易连卿停顿一刻后,忽然说道:“说真的,你若是真心向我,必然是一件令我高兴的事情,到时候,未必是所谓的双赢,而是你一个人,赢得一切。”
只可惜,她的心,不在他这里。
席萝又忍不住给了他一记眼刀:“少对本皇花言巧语。”
此时,昏昏欲睡的铁牛好像清醒了几分。
他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后,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易连卿身上。
铁牛猛然间变了脸色,呜咧咧地大哭起来。
婴孩的哭声让席萝有些慌乱,她连忙紧张兮兮地去抱他。
“宝宝怎么哭了?别哭别哭嗷……”
她一直以为,他几乎不会出声,没想到他竟然会哭。
听到哭声的那一刻,她愈加深刻地感知到了一股不知名的力量。
这份力量,让她变得心软温和,且紧张。
席萝莫名地高兴:“宝宝的声音真好听,铁牛乖乖呀呀……”
不管他的父母是谁,这是个生命,崭新的生命,鲜活的生命。
他会动,会看,会出声,将来,还会思考。
铁牛的一切,都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易连卿在一旁看的有些目瞪口呆。
他没有想到,孩子哭了,她竟然显得很高兴,更没有想到,她这种人会对孩子,如此有耐心。
易连卿犹豫一会儿,道:“要不要我帮忙?”
席萝直接拒绝了:“不要,你会吓到他。”
易连卿无言以对,难道他长得很可怕吗?
不过,这孩子,当真是她的孩子吗?
倘若不是的话,她为何要如此照料这个孩子?
易连卿很疑惑。
席萝抱着铁牛自顾自地哄了一会儿之后,怀里的婴孩便又撒尿了,滴滴答答地水声打在了地板上,她一手湿哒哒的,它好像是刻意为之一样,尿完了之后就不哭了,睁着大眼睛盯着她看。
易连卿微微怔了怔,连忙上前过来帮忙。
席萝二话不说将铁牛塞进了他怀里。
“这个臭小子……”
“……”
小孩蹭了易连卿一身的尿渍,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她,神色古怪,心情也是古怪的,席萝整理一番之后,急忙去找乳娘,而后又急着自己去换衣裳,徒留面无表情抱着婴孩的易连卿站在原地。
某一瞬间,他的脑中仿佛升起某种错觉。
那便是,他的角色,不是易连卿,不是青鱼神阙,只是个父亲。
也许,这就是诡异的……母性或者父性……
他会有这种感觉吗?
他以为,他永远都不会有。
他还以为,他连人性都没有呢。
……
待席萝与乳娘重新擦洗干净铁牛之后,已是日落黄昏时刻,易连卿百无聊赖地陪了一个下午,没有来得及去换衣服的他,就这么看着她们忙碌,时不时仍旧会与她说一些话,在席萝看来,他的每句话,都像是试探。
易连卿这个人,话倒是挺多的。
常人以为,话少的人,其内心的戒备更深,殊不知,话多的人才是真的满心戒备,因为他们永远都在试探身边的人,唯有谁也不相信的人,才会如此频繁地试探身边的人,依靠自己的能力寻求他想要的真相。
而话少的人,对待其他人,往往并非是戒备十足的。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心思去试探别人。
真正心机深沉的,绝不会是话少的。
哪怕是话多的席萝也一样,她不仅仅是爱说话,更是因为,她也对周围的人,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试探,她怎么会不懂易连卿呢?
直到铁牛睡下了,席萝才轻松了下来。
易连卿还没走。
他忽然说:“你很喜欢小孩子?”
席萝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
易连卿说:“喜欢小孩的人并不多。”
席萝道:“当然,小孩嘛,永远都是令人不耐烦的。”
易连卿说:“的确。”
席萝停顿一瞬,又说:“可每个人,都曾是小孩。”
她并不喜欢小孩,然而她,对初生的,纯白无瑕的生命,一点也讨厌不起来,哪怕他很麻烦,哪怕他的亲生父亲只是个强暴犯。
归根究底,孩子是无辜的。
易连卿神色微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每个人,都曾是小孩。
哪怕是他们,也一样。
席萝忽然说道:“天黑之后,一同出去玩吧?”
易连卿略显疑惑:“出去?”
席萝轻轻笑了笑:“嗯,帝尊远道而来多日,未曾好好看过这属于本皇的天下风光,如今大婚在即,本皇自然也要好好尽一尽东道主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