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道磅礴掌力盖了下来。
蔺天劫一如既往,高高在上的,单脚站在最高处。
“我的好师父,如今你我的差距,是否有令你感到惊喜呢?”
楼邪挡在夏沧海众人面前,横刀强行接下这一掌。
好不容易将掌力化纳,体内真元却是一阵逆流,激得他也罕见地口吐鲜血。
夏沧海心惊,果然,他输给了蔺天劫。
蔺天劫很是痛快:“师父,你到底还是老了啊,从你放弃你宏伟谋划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你此生极限便是如此了。”
直到今时今日,他才明白,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达到真正的至极。武如逆水行舟,他为了柳扶眉,为了他珍爱的女儿,放弃了他所追寻的武道至极,就注定,他今天会输给他。他心中有所爱,有着无法割舍的羁绊,终究不如,舍弃了情爱,舍弃了这些年所有感情的他。
楼邪提刀的手隐隐战栗,有些使不上力气,可他的眉眼,无半点变化。
“你以为,你赢了么?你若真有本事,便踏过老子的尸身,让老子瞧瞧,你真正的胆量!”
这个家伙,吞噬了元魂冢的力量,的确非同一般,但外力终究是外力,只要他还活着,他便不会让他如愿。
蔺天劫笑了起来,满心欢喜:“这种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
楼邪往前半步,正欲再动手,背后一阵劲风扫过,一只手掌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猛然回身,只见面无表情的路觅舟,正默默站着。
夏沧海也微微吓了吓,他知晓路觅舟有重伤在身,可他没有想到,哪怕是强弩之末的路剑神,也非他能揣度。
楼邪眉头紧蹙,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你来做什么?”
他很清楚,蔺天劫现在的实力,根本就不是他能应对的。
更何况,他还重伤未愈,元基离体。
路觅舟道:“我来帮您。”
楼邪冷着脸,略显不屑:“废言,这里有我即可,你先带那孩子走。”
路觅舟没回话,似是懒得理会,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一转头的工夫,一行人身后不远处,无数剑光乍亮。
密密麻麻的太初光觉剑剑影,直指对面的蔺天劫。
上一回,他已经丢下了席萝一次,这一次,难道还要他丢下,她所在乎的亲人么?
不管结果如何,他一定,还是要试一试的。
楼邪对他之决心只感到气恼:“自以为是!莫要忘了你现在的情况!”
路觅舟却说了句,让他意味不明的话:“拼命,也是要看本事的,若无半点生机,我又怎么会如此呢?诚然,在岳父大人眼中,我的身体状况并不佳,但过去的我,太过于依赖这所谓的身体了,以至于我遗忘了某些本质。”
楼邪不知不解:“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说什么让人听不懂的话?
路觅舟道:“与人之极无关,有剑之形,有剑之真,有剑之意,方有剑之极。”
楼邪仍旧不明:“……”
蔺天劫看到路觅舟现身,却是露出了满意的笑。
杀了他们,对如今的他而言太简单了,他要的,是他们的痛苦,他们的生不如死。
只是一条命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蔺天劫就知道,一旦楼邪落败,路觅舟便不得不现身相助。
“既然都来了,那你们,就一起上吧!”
他之姿态,更为嚣张狂妄了。
夏沧海看到这里,终究还是假惺惺地站了出来:“异端叛逆,胆敢在我天昊神殿内放肆!”
他无心相助,只是当着楼邪的面,表达一下自己无用的忠诚罢了。
若是打到最后,楼邪与路觅舟都无办法,他也自然有他全身而退的办法。
蔺天劫远远地看着夏沧海虚伪的面孔,一面笑着,一面抽出了刀。
“真是一条令人厌恶的恶狗,既然你一心求死,我这就成全你。”
夏沧海心中一慌,连连后退,还未反应过来,刀光已劈下,好在,与此同时,路觅舟也握起了剑柄,挺身应招。
并且,所出之招,直接就是止戈剑诀的最后一式。
蔺天劫拧了拧眉头,以蛮力相扛。
下一瞬,众人只见蔺天劫的刀劲贯穿了路觅舟的剑招,直击他的胸口。
楼邪看的心口一紧,还没有缓和过来,却见身中极招的路觅舟有如灰烟散去,而在另一方,身躯再现。
他跃向高处,直奔蔺天劫而去,挥剑起势,又是熟悉的——止戈,护世。
蔺天劫愕然,很快,再度蛮力以对,强行接下剑招。
止戈剑诀的这最后一式,是无可防备的至极剑招,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意,想要破解此招,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远胜于这份力量的强悍之力,按理来说,路觅舟的至极剑招,非简单可破,但他这两下,所出止戈剑诀,皆力量不强,完全不似他该有的水平,然而诡异的是,他好像突然成了不死之身一样,不管蔺天劫接下多少次,他都能再来一遍,一次又一次地接近他。
夏沧海目瞪口呆:“这……这就是,止戈剑诀么……”
楼邪眼睁睁地看着,路觅舟愈发接近立于高处的蔺天劫,却是摇了摇头:“这不是止戈剑诀……”
他对止戈剑诀的了解很有限,但他可以肯定,这根本就不是止戈剑诀。
蔺天劫一招接一招,真元一催再催,可路觅舟不管被他重伤或者杀死多少次,最终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猛然后退,恍然明白了过来:“这不是止戈剑诀!”
此时,路觅舟的剑,已到他面前。
“这的确,不是止戈剑诀。”
这是,独属于太初光觉剑的最终之剑。
“这是——终剑、大罗世界、永恒复现。”
无生无灭,身超物外,归无所得,虚无自然,方得至真妙道之终剑,超脱身躯之剑。
蔺天劫愤然:“你可真是顽强,但你以为,凭借这点小伎俩,便能把我怎么样吗?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剑之境界,非他所能理解,可他知道,如今的路觅舟,仅有的那点力量,完全不够看的。
就算他领悟超脱身躯之剑又如何?他仅存力量有限,太初光觉剑的力量也有限,这一招从未使用过,一点也不完美的所谓终剑,除了浪费时间,还有何种作用?
路觅舟只道:“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了。”
与此同时,楼邪再度强提一身功力,罕见的,出手相助,与他共抗叛逆之敌。
“真是败给你了,看在小萝的份上,我也只好,与你合作一次了。”
路觅舟这男人,称其为剑神,可真是当之无愧,他对剑之领悟,远超他之尊师。
现在,这也是,他们对付蔺天劫唯一的机会了。
为了那个无辜的少年,为了席萝,他也不能把着自己的老脸不放了。
蔺天劫眼见此情此景,似悲似喜地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好笑啊,真是好一出,翁婿同心!
他将他养育成人时,可曾施舍给他半点长辈的温柔呢?他拒绝他对席萝的感情时,可曾有过半点的不忍心呢?
这个世界,从未善待过他,谁也没有资格,评断他的过错。
天劫、天劫。
既然他赐予了他这个名字,那么也就不要怪他,成为真正的天地劫难了。
“师父,你可真是,偏心呢——”
蔺天劫起掌,月色星空尽纳,收化天地之地,原已至极的功力再提三分,熟悉的招式再出,却是,比之以往完全不同的九转天魔变。
浩浩荡荡的气息自天昊神殿上空蔓延开来,立于低处的夏沧海等人,身处磅礴威赫之下,完全动弹不得。
此等威力,就算是见多识广的他,也是第一次见。
夏沧海不是第一次瞧见这招九转天魔变,但强到这个地步,令星河倒转的,整个神殿崩塌的九转天魔变,他真不曾见过。
很显然,如今的蔺天劫,已超越当初败他的楼邪了。
身后不远处,一些武修弟子,早已是站立不稳,气血翻涌,口吐鲜血。
夏沧海眉头紧蹙,当即下令,让天昊神殿内所有人,结阵以对。
他们必须想办法,保住天昊神殿,保护因为天魁试炼来到此处的三宗弟子。
此时,原本争锋相对的三宗宗主,也没有心思再算计对方了,相继运功,以助阵法。
要是挡不住他们三个人相斗的冲击,他们所有人,恐怕都会被殃及,连同天昊神殿一起,化为灰烬。
数百人,相继起招,声势浩大,惊动千里。
偏僻的院落内,也没有那么安静。
独自在院中等待的铁牛,一直满腹思绪地望着远方高处。
而今的他,与他们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
可就在远方,乍现太初之光后不久,院落屋檐上,便飘下了无数雪白绸带。
剑气深藏绸带之中,绚丽,又杀意凛然。
少年很快警觉了过来,拔出以对。
飞走于屋檐之上,左手持剑的海兮遥,想起自己当初所受的屈辱,有些不耐烦。
“又是你。”
“你个贱小子,这次,你没那么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