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蔺天劫与海兮遥不在,指不定是在弄什么坏心眼的事情。
席萝想到这里,倒是坐立难安起来。
比起她自己如今的情况,她似乎更担心,某个总是让人觉得很可靠的男人。
她很清楚,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找阿爹帮忙的。
果然,失去元基,对他终究还是有着很大的影响……
觅舟,路觅舟,可一定要,等到她啊。
……
月藏夜云之下,浮光掠影中,天昊神殿内,帝威初现。
蔺天劫堂而皇之地,落在了夏沧海的天昊神殿中央武斗场上,挑衅的姿态十足。
他曾与海兮遥说,他会配合海兮遥的行动,可海兮遥未曾料到的是,他配合她的方式,如此高调。
但海兮遥,也无暇去细想蔺天劫的目的了。
蔺天劫连破十三道天昊神殿阵法术法,将整个圆盘武斗场都给碾碎后,又一掌打翻了天昊神殿广场上的巨石柱子。
白日里,天吞朔夜宫太上皇与扶云剑神齐齐现身,已是令人震惊,可天昊神殿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在晚上,瞧见了重临世间的天幽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惊失色者,不在少数,就连三大宗门之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给吓到了——好好的,这些大神仙怎么都到天昊神殿来了呢?
夏沧海更是有苦不能言,不是他怕见到蔺天劫,他只是很烦恼,蔺天劫与楼邪他们在此地交手,恐怕会将他的地盘给夷为平地。
到时候,他都没法找人去说理!
“师父,徒儿听说师父在这里,特来求见,师父为何不出来,见一见徒儿呢?”
“我的好师父,你要是不出来的话,徒儿便只能过去找你了。”
“对了,如今这个地方,值得我亲自过去见一见的,好像还不只是师父你一个呢……”
蔺天劫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却以不可言喻的方式,蕴藏于赫赫威压之中,直达天昊神殿四面八方。
身处于天昊神殿内的所有人,皆可清晰听见他所言。
在旁人眼里,蔺天劫口中,值得他亲自一见的另外一个人,是指路觅舟。
可楼邪与路觅舟都很清楚,他口中的这个人,是铁牛。
只不过,他也并未言明铁牛的身份。
许是因为他有所顾忌,许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承认他之身份。
楼邪对他之狂妄,感到气恼,他转头交代路觅舟:“老子还没去找他呢,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你看好铁牛,老子这就去收拾那个畜生!”
路觅舟直觉不安:“这里是夏沧海的地盘,他若非万全把握,绝不会轻易现身。”
楼邪不以为意:“那又如何?”
难道,他还能不去?
蔺天劫都找上门来了,他自是要去的。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拼尽全力,不让他好过。
路觅舟无奈,一时也劝阻不得,只好让他去会蔺天劫了。
如今整个天昊神殿内,也唯有他,可与蔺天劫一战了。
但倘若,就连他也无法对付蔺天劫的话,事情将会变得很麻烦。
铁牛看着满脸思绪的他,微微愣着神,始终没有开口。
刚才,在所有人都听到蔺天劫的声音时,他也听到了,这是他第一次,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
不知怎的,内心升起不可言语的冲动,与此同时,还伴随着激愤,憎恶……
“阿爹……”
少年似是紧张了起来。
路觅舟轻轻按了按他的脑袋:“没事的。”
“嗯。”
少年没有再说什么,应了一声后,便静坐了下来,默默等待着。
天昊神殿中央,空阔之地,楼邪挥刀直向蔺天劫。
在外人看来,他确实是许久不曾动手了,可他从未放下过他自己的修行,逆水行舟之路,不进则退,双方几番熟悉的交手后,各自退了开来,试探完毕,内心也逐渐有了底。
蔺天劫看着对他满含不耐与厌弃的楼邪,莫名觉得高兴。
从须臾岛复生至今,他都未曾找到重活的感觉,而今瞧见他,终是彻底醒悟了过来。
这种与熟悉之人相见的感觉,令他回想起了久远前,无比期盼的家的气息。
天昊神殿之巅,至强两人对峙之中。
夏沧海安抚了局势后,便领着自己的心腹,于远处旁观起来。
未到时候,他不会轻易有所动作。
夏沧海心中,亦有盘算。
蔺天劫挑衅到了门上来,却只有楼邪出面应敌,路觅舟不动手?无非两个原因罢了,一是楼邪一人对付蔺天劫绰绰有余,二是因为,如今的路觅舟,根本没有办法出手。此等情境,夏沧海不能贸然做出决定,他总得给自己留后路。
楼邪远远地看着,傲然立于对面高处的蔺天劫,暗自心惊。
他重活一次,实力今非昔比,要论根基,恐怕已是当世无人能比了。
蔺天劫显得一派轻松坦然:“时隔许久,徒儿还以为,自己会失望呢,没想到,师父倒是宝刀未老。”
楼邪皱眉,一如既往的不耐烦:“小萝呢?”
“师父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她在哪里?”
“师父,你变了。”
“……”
“你变得爱说废话了。”
“……”
“你该明白的,她唯一的归处,便是我的身边。”
“呵,也是,我说废话了,你说不说对我来说也不重要,待我杀了你这逆徒,自会将她接回来。”
“师父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不过,而今的你,当真是现在的我的对手吗?”
“哼,死过一次的人,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脸狂,在老子眼里,你还没有狂妄的资本!”
楼邪心知他今非昔比,但仍旧成竹在胸,无所畏惧,懒与他废言,话音落下后,便是极招上手,与方才的试探完全不同,杀意凛然,势不可挡,功体转瞬被催至极限,地限九变魔谛一式接一式。
面对着熟悉的招式,相同的功体,蔺天劫的回忆,再度充斥脑海,这些他险些就要遗忘的东西,在此刻,全部都被记了起来。
宿命……
什么才是宿命呢……
到底什么才是属于蔺天劫的宿命呢?
他口口声声说他是逆徒,口口声声说着他的背叛,哪怕是席萝,都在嫌弃厌恶着他,就连海兮遥与太禾子那样的墙头草,也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所有人都在说他错了,所有人都当他是邪道,可谁来为他的宿命负责?谁来告诉他,他存活于世的万年光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楼邪,这个男人,是从一开始,就夺走了他的念想的男人。
从那一刻起,他的存在,也许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宿命,一切都成了虚妄。
他重活一次,也只是为了让这虚妄的世界,给他陪葬罢了。
每一招,都是最粗暴直接的蛮横冲击与根基对抗,楼邪稳妥以对,不落下风,可蔺天劫,却像是沉浸于另一个世界一般,每一招的气势,都更甚前招,他对楼邪的杀念,比之楼邪对他,更深。
楼邪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再这样耗下去,落败的只会是他。
现在的蔺天劫,拥有的力量过于强悍。
在小半刻的缓和之后,楼邪猛提真元,毕生之力,灌输于最后一招中。
星河倒转,昼夜难分,天昊神殿内,数十个阵法,相继玄光散漫。
蔺天劫面对这至极一招,似是刻意,选择了与之相同的姿态。
既然他要这么拼,那么他也只好跟着他拼了。
同样的一招,同样的,九转天魔变。
地动屋摇的天昊神殿内,夏沧海一行人见状,愕然惊讶的心情,仿佛刚到喉咙,便猛然卡住了。
因为,极招相对的顷刻,眼前的两道人影却不见了。
“怎么回事?”
“尊者,这……”
“人怎么不见了,我们该怎么办?”
一行人,齐齐望向了夏沧海。
唯有夏沧海明白,眼前的这一幕是怎么回事。
“这份力量,已超脱时间与空间桎梏,他们在力量达到临界点的瞬间,会坠落于虚空之中,直到他们,将整个虚空摧毁,才会再度出现……”
力量过于强大,始终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倘若坠入虚空之中,无法脱身的话,那么将带着永恒的困缚,生不如死了。
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拥有比打破虚空,破碎星河更强大的力量。
到了这个地步,才算是,真正圆满的真元帝境。
但,真元帝境从来都不是修行之道的极限。
所谓修行,永远都没有极限。
夏沧海再度意识到,他与真元帝境的差距时,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此等震撼,是属于世间所有武修的震撼。
震撼未平,天昊神殿高空,又是一声剧烈的乍响,蔺天劫与楼邪双双现身,胜败已定。
一道人影自高处落下,重重地落在了夏沧海众人面前。
众人被惊得后退了好几步,定睛一看,才发觉面前握着刀堪堪站稳的人,是散了头发,白了一半的楼邪。
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与方才,便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原本看似年轻硬朗的他,此刻竟是胡子拉碴,狼狈不堪的模样。
不过,楼邪很快便站稳了,伴随着真元流转,莫名花白的头发,也逐渐回复成青丝。
夏沧海了然,他之变化,皆是破碎虚空之力带来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