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几位都是生来骄傲的一方霸主,再如何不待见她,也绝对不可能容忍易连卿这一介外人,在他们的地盘上撒野。
如此一来,消息散播出去。
席萝便成了,遭受背叛的无辜者。
而楼邪夺回元基,更是师出有名。
她叫上慕容允争,不过是暗示他,催化这件事的发展罢了,只要他推波助澜一番,必定有更多的一方霸主,站在她这一边。
道理也很简单,楼席萝再如何坏,再如何不受欢迎,也不是易连卿能够欺负的,他们可以暗地里骂她,而易连卿这种外邦狗子不能。
席萝她,早已将这些人的心思,算了个明明白白。
慕容允争暗自心惊的同时,狐疑地看了路觅舟一眼,这才发现,路觅舟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他的脸上,充满了担忧。
路觅舟已然猜出,席萝又在打算些什么了,只是,他实在是没有心思去细想:“我先去看看她……”
语落,匆忙离开大殿。
他在后方寝宫内,找到了她们。
席萝的面色已惨白如纸,一身真元被放了个干干净净的她,全靠着柳扶眉的功力支撑,强行续命,再过几个时辰,元基与元神兽不能回归身体,她将彻底失去意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度风远领着他进来的,他们谁也没有拦阻他。
柳扶眉听到脚步声后,发现是他,亦是沉默不语。
路觅舟连忙坐在了席萝床榻旁,低头看着气息孱弱的她,二话不说,轻轻扣住了她的手,将自身精纯真元,强行灌入她体内。
“小萝……”
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只是,被他抓在手中的五指,却微弱地动了动。
她仿佛,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他的到来,等待着听到他的声音。
“路觅舟……”
席萝勾了勾唇角,像是梦见了有趣且美好的东西一般,笑容浅淡,就连唤他的声音,也轻飘飘的,与寻常时候的她,完全不一样。
“我在。”
“你来啦……”
“嗯,我来了。”
“嘻嘻……”
她还在笑,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笑。
殊不知,她笑得他心都碎了。
如今她散尽一身气力,留下的结界会阻碍易连卿与龙回音他们的离开,他必须要尽快,找回属于她的东西才对。
“阿萝,别怕,我会帮你将东西拿回来,你在这等我,我很快便会回来的……”
他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
但,她却使了仅有的余力,抓住了他的小指。
“不要……”
“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他尝试安抚她。
可她却说:“我还没……原谅你呢……”
路觅舟微微怔了怔,只好又满心无奈地坐了下来:“好吧,那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她是真的很作,都生死攸关了,她还要作给他看。
尽管如此,他还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哪怕她要乘人之危,他也认了。
席萝轻飘飘地说道:“我要……听你道歉……”
路觅舟扣着她的五指,按在自己胸口,认真诚恳:“对不起,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不好,从今以后,我什么都听你、任你,再也,不会让小萝不高兴。”
“你什么……都听我的吗……”
“嗯。”
“你什么,都由着我吗……”
“嗯。”
“那我要是,真的想去找别的男人了,你也不许管我……”
“……”
“你答应啊……”
“……”
路觅舟说不出话来。
席萝好像有些着急了:“你答应啊……你……”
他眼见她周身真气又乱了,吓得心惊肉跳,想也没想,直接将这种“丧权辱国”的条件给答应了下来:“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席萝高兴,席萝想去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什么都任着你,由着你……”
席萝得寸进尺:“你不准生气哦……”
路觅舟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不生气,我答应你,我真的,什么都答应你,今时今日不生气,以后,也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就算她对他说出这种话来,他也不生气。
将来,倘若她真的去找了别的男人,他也不舍得生她的气的。
这才是他的真相,他那么那么那么爱她的真相。
席萝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后,再度展露笑颜,像是做了美梦一样,天真无邪。
路觅舟缓缓拿开了她的手:“我很快,便回来,等我。”
席萝眯着眼睛,沉默一瞬,语气忽然认真了几分:“路觅舟……把属于我的,拿回来……”
他静默片刻后,应声:“好。”
不是“嗯”,而是“好”。
他一定,会帮她将属于她的一切,都拿回来的。
路觅舟神色凝重,起身转头离去。
一直站在一旁的柳扶眉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说实话,敢这么与他说话的人,席萝一定是第一个。
她简直是在挑战路觅舟的底线。
柳扶眉都不曾想过,自己的女儿,能够作到这个地步。
她停顿一瞬,反应过来,急忙跟上了路觅舟的脚步,于寝宫之外,追上了他。
“阁下,切记小心行事,勿冲动。”
路觅舟停步。
柳扶眉继续说:“小萝她,自小骄纵惯了,阁下切莫放在心上。”
“没事。”
他云淡风轻。
他对她做出的承诺,并非是暂时的安抚,而是承认真相之后,顺其自然罢了,他爱她,才会如此容忍她作天作地。
柳扶眉想了想,又问:“阁下打算如何应对?”
路觅舟没有及时回答她的话,神色依旧波澜不惊,仿佛并没有任何谋划与打算一般,也不曾感到所谓的危险。
易连卿与龙回音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他一己之力,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这种事情,他又何尝不懂呢?
柳扶眉看着路觅舟,犹豫了很久,还是很委婉地告诉了他,楼邪也正在为席萝的事情奔走,为了席萝,他或许会主动找上他也说不定。
她希望,他们能够放下彼此的芥蒂,给予对方足够的信任。
唯有如此,席萝才有可能安然无恙。
路觅舟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还是默默离去了。
……
席萝躺在床榻上,得到路觅舟短暂的帮助,她的脸色似乎缓和了许多,双眼也微微睁开了,依稀中,像在发愣。
柳扶眉回到房间里时,见她已经清醒过来,面色又是一阵无奈与惆怅。
她在她床边坐下,轻轻托住了她的手掌:“小萝。”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成长。
哪怕只是个几乎不曾关心她心中所想的母亲,也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进步。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柳扶眉才始终对她充满信任。
楼席萝从来都不是什么小白花,也不是柔软单纯的兔子,青鱼神阙易连卿的事情到此,她必然是做了十足打算的,但她,终究还是会担心她。
突然之间,躺在床榻上的席萝又猛地咳嗽了起来。
柳扶眉惊了惊,连忙掏出手帕,搀扶着她坐起,替她擦拭嘴角,剧烈咳嗽之间,手帕上一片猩红,血迹从她的指缝流了出来,一滴一滴地洒在被单上。
她颤巍巍地捏紧手帕,眉头紧皱。
柳扶眉命人找了干净的巾帕过来,将她嘴边的血迹拭去。
更换被单的同时,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小萝……你……”
“娘亲。”
“你这是何苦呢?”
“我没事的……”
席萝扯出一抹笑,一遍一遍地说她自己没事。
是啊,她没事,她当然知道她不会有事了。
可……
元神兽离体,失去元基带来的身体的病痛,有时候,真的比死还要痛苦。
席萝无力地靠在柳扶眉身上,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莫名受了凉,浑身都难受的要死的时候,楼邪便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情,陪在她身边三天三夜。
就因为她一句,她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他便心疼不已。
尽管如此,但他却还是对她说,不管多痛,都要忍受下去。
因为越是无法忍受,病就越好不了。
她小时候,身体其实不算太好,好在调理得当,父母都舍不得她受半点苦。
席萝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扛了,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也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活下去,作为楼席萝,再多活一会儿。
柳扶眉看着神色略显恍惚的她,眸中情绪愈发担忧。
她忍不住,说了一句:“今后,我不希望,小萝再拿你自己的身体,去赌。”
不管是为了谁,不管是为了何种目的,她都不能容忍,她这么对待她自己。
席萝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伸着手,抓着她的衣服,说:“娘亲别生气嘛……”
柳扶眉咬牙切齿的:“只是看在你重伤在身,暂时不生气罢了。”
席萝轻笑着,说:“我没事的……”
“还嘴硬。”
“我真的没事……只是,不免有些担心他们罢了……”
“你何不担心担心你自己?”
柳扶眉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会儿担心这个,一会儿担心那个,她倒是担心一下她自己的身体啊!
席萝无所谓地笑了笑,淡淡地说:“反正,我会努力多活一会儿的……”
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努力多活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