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宗的字诀剑法下,又是几十种剑字诀,于十方大陆赫赫有名。
北之海的无水剑法,听闻是遥远的北方,最沉稳不败的剑法。
而三才剑谱,出此数载岁月前的剑道宗师,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可三才剑谱的成就,却是举世公认。
明家的红豆剑,以快与细腻闻名于世,之所以被称为红豆剑,是因为,明家剑法入门式,便是用剑将一颗放在薄纸上的红豆,切成四块。
其五,正是铁牛练过的,云宗剑法。
可事实上,云宗并没有完整的剑招。
因为最完整的剑法,以前一直在夏沧海手中,云宗弟子所练的,都只是那一套剑法前面的三分之一。
剑派七杰中,别剑山庄之名,对铁牛而言,也是如雷贯耳。
别剑山庄是第一个,系统地创造出,以刀行剑招的门派,只是,如今,别剑山庄也式微了,近年来,没有什么特殊动向。
至于柳家剑法,比起别剑山庄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自从柳扶眉离开扶云后,几乎不曾有人提起了。
她缓缓说道:“有些人爱讲传承,可事实上,我自认没有什么传承的责任,剑法之道,奥义万千,不同的人,总有不同的路可走,这数年来,柳家龙吟仙舞剑法响彻扶云,看似大成,可未必算得上多有价值的东西,去承担这种传承,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与其让龙吟仙舞剑诀伴随着时间,成为被埋葬的尘埃,倒不如只留下最灿烂的那一刻,让其辉煌,永久镌刻史书。”
时代变了,从她修习龙吟仙舞剑诀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柳家的式微,是必然。
总有一天,柳家的龙吟仙舞剑诀,会随着时代变迁,被众人遗弃。
铁牛半懂不懂的。
他不曾见过真正的龙吟仙舞剑法,自是无法理解她所说的话。
柳扶眉继续说道:“尽管如此,我也还是希望,你能因为这剑法,有所悟。”
龙吟仙舞剑未必适合他,但依照他的性子,定然会想到更多的东西。
不需要精通,只需要,学会该当学会的东西即可。
至于他真正要去追寻的,也只有他自己能明白。
铁牛依旧是半懂不懂的。
不过,他跟着她,拔起了剑,以同样的姿态,运功,舞剑起招。
他喜欢剑,没有道理的喜欢。
能够有机会,接触到赫赫有名的剑派七杰之一,他始终是欢喜的。
“剑鸣龙吟……”
“……”
“不失锐锋……”
“……”
“气自缥缈……”
“……”
“是为仙舞……”
“……”
大行顺道,畅通无碍,剑声如龙鸣之势,却又刚柔并济,完美契合,十六招,每一剑,皆带着迥异不同的两股真气。
少年跟着她舞剑,沉浸其中,脑中仿佛空无一物。
这是与云宗剑法完全不同的剑招,可他却仿佛,毫无排异的,接受了这一切。
就好像,他当真是个天生的剑修一般。
他所修习的,从来都不是某套剑法,而是剑本身。
楼邪找过来时,两人还在花园内练剑,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有如复现。
他没敢打扰,默默在一旁看了许久。
尽管柳扶眉所使的皆是颇为简单的招式,可铁牛的学习能力还是令他感到惊讶了。
而他更惊讶的是,这少年身上,那股与路觅舟相似的气息——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知道他心中在坚持什么,也许如今的他,的确很弱小,可他从未放弃过,他时刻清醒着。他喜欢剑,热衷于武道,便永远都会探寻其中,不卑不亢,他在乎着席萝,便愿为她分担,愿为她而握紧拳头,他从未在逞强,从一开始,他之内心,便无坚不摧。
这少年,不管是在他面前,还是在柳扶眉面前,都不曾卑微过。
他将他们当成值得尊敬的长辈,或许会敬畏他们,可他不会紧张得忘记他自己。
说白了,就是骨气。
这家伙,有着跟路觅舟简直一模一样的骨气。
楼邪回想起那些,在他面前,始终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人,心中不齿。
多少自认为武道前辈的人,连正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认真地看着沉浸其中的少年,楼邪不免暗自叹气。
路觅舟的事情,到底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虽然说,他一直都挺讨厌他的,可现在,事已至此,他也没法再说什么了。这个世界上,喜欢席萝的男人,并不在少数,除了蔺天劫之外,还有更多,楼邪很清楚,席萝有多优秀,可那些男人,没有任何一个,能够比得上路觅舟,不管他们表现的多骄傲,他们也难以掩盖自己在席萝面前,骨子里的卑微,如蔺天劫那般的卑微,他们在乎自己的身世,在乎自己的能力,在乎席萝的背叛,既怀疑自己,也怀疑席萝,就这样,还想席萝正眼瞧他们么?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没骨气的男人,楼邪也不会将无人能配得上席萝天天挂在嘴上了。
这类龟孙,可没有资格站在席萝身边。
楼邪细想着,喃喃自语起来。
“倘若那家伙能够平安归来,我以后,也就再也不骂他了。”
“罢了,都到这个地步,他估计也没回来的可能了……”
“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路觅舟是剑修,天下第一剑修,剑不离身,如今只剩下太初光觉剑,其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直到天将泛白,正练剑的柳扶眉与铁牛才发觉站在花园草地上围观的楼邪。
两人都微微有些惊讶,柳扶眉很快反应了过来,收了剑,表示会将剑诀心法,重新整理出来给他后,便走到了楼邪身边。
闲说片刻后,又谈起了正事。
楼邪一本正经地说着话,不断地给铁牛使眼色,还提醒他,很快要去花月帮忙的事情。
铁牛当即就明白了过来,他是嫌他碍眼了,心领神会地离开了,免得打搅他们说些老夫老妻间的小秘密。
没有人知道的是,与此同时,睡了几个时辰的席萝,猛然间醒了过来。
她醒来时,脑中还残留着刚才的梦境。
梦境中,她恍恍惚惚地看到了那个自称六境圣祖的老家伙。
老家伙与她说,只要她肯一心向善,行善积德,他便会帮她复活死去的爱人。
只要她积攒九百九十九的功德,她所爱之人便会回到她身边。
然后画面陡然一转,她仿佛瞧见了元魂冢废墟上空,那惊世一剑再现,席萝在此刻醒了过来,醒来时才发现,所谓的圣祖承诺,只是个梦。
终究,只是个梦啊……
席萝用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暗自调息一番后,翻了个身。
这一翻身,她才发现,她的腿好像可以动了。
席萝瞪大眼睛,彻底惊醒。
她猛地坐起,下了床,往屋外走去。
此时天还没完全亮,整个傲云楼内,皆是静悄悄的,偶尔间会听得半声鸟叫晨鸣。
席萝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木板上,远远地望着微微泛白的天。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又蹦又跳的,在提运了一番真气后,她才确认,她如今,的的确确能够正常掌控自己的身体了。
她楼席萝,又活过来了!
席萝迅速转身,打算去找其他人,告知他们情况,可没走两步,她便又想起了那个梦。
梦中,那个老家伙说,要她行善积德……
只要她行善积德,她便有机会,再见到路觅舟……
席萝原是不信梦的,也不信那所谓的圣祖。
可这圣祖,出现在她面前,也非是一次两次了。
她现在,想不信,似乎也很难了。
倘若圣祖是真的,那这梦,也是真的了,一切都是圣祖在向她传递信息罢了——只要她行善积德,那无所不能的圣祖,便能让她再见到路觅舟。
信,还是不信呢?
席萝信了,鬼使神差地信了。
她收回了心思,冷静了下来,迅速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随即,离开傲云楼,往厨房那边走去。
……
路觅舟听圣祖说起,席萝躺了一个月时,终究还是没能忍下心疼。
他本以为,席萝是因为他的事情才颓废至此,不免自责又感动,而后才知晓,她的颓丧,并不完全是因为他,更是因为,圣祖对她的身体动了手脚,只是这圣祖,当真有些恶趣味了,他又托了梦,欺瞒了席萝,骗她去行善积德,做好人。
路觅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圣祖说:“你是注定会回去的,但现在还不到时候,这丫头,对我多番质疑,性子也娇纵跋扈,左右不肯认命,实在该让她吃些苦头了,你暂且就,好生看着吧。”
路觅舟无言以对:说好的福德呢?现在又要让她吃苦头了?
圣祖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福德是福德,她犯下的错误,有些苦头,也是她命中注定,要吃的。”
路觅舟拧了拧眉头。
“心疼了?”
“是,也不是,只是,如今有种,我与她皆被戏弄的感觉。”
圣祖笑着,摇头晃脑:“是,也不是,眼前一切,皆虚妄,我也只不过是你们脑中虚妄罢了,谈何去戏弄你们呢?”
他从来都不是在戏弄苍生,他存在于每一个角落,带着一个又一个,机缘,真正做出决定的,仍旧是他们自身。
路觅舟微微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