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萝往厨房去,理由其实很简单。
她恢复了过来后,第一反应是饿了。
所以她只是去找吃的了。
只不过,她在觅食的时候,瞧见了两只被关押在笼子里,尚未宰杀的活鸡,活鸡笼子的旁边,便是兔笼。
席萝以前,最爱吃兔肉。
她从柜上找到了几个果子,擦了擦后就往嘴里塞,一面咬着果子,一面打开笼子,将活鸡与兔子都给放了出来。
从现在开始,她要秉持一颗好人心,做好事。
两只鸡与兔子被放了出去后,并未逃窜,而是在院子里,颇为优哉游哉地散步起来。
席萝只好赶忙吃掉了半颗果子,跟到院子里,驱赶它们往外走。
“快走……走啊……放你们走啦……”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亮。
席萝还没来得及将这两只鸡,以及兔子赶走,一道掌力便挟风而来。
她皱眉,甩手将掌力打开。
短暂一交手后,来人才看清她的面容,顿时一惊。
“邪……邪皇陛下……怎么……”
叶恨寻一时紧张,当即跪了下来。
竟然是她?
若非亲眼所见,他是不会相信,一大早在厨房这边制造动静的人,竟然是躺了数十日的她。
“属下并未看清邪皇陛下,一时失手,还望恕罪。”
席萝这下,眉头皱的更深了。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他对她的敬畏模样。
“别跪别跪,赶紧起来!”
下跪这种姿势,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她本以为,只有天生的软骨头才喜欢跪别人,后来才知道,下位者必然要向上位者屈膝这种道理,早已深刻地印在了他们的脑海里,无法改变。
为何,要以这种姿势,将人分的那么明白呢?
叶恨寻也知晓她不喜,很快便站了起来:“邪皇陛下在这里做什么?这段时间你一直……为何突然……”
席萝侧身,四下张望着,似是有些烦闷:“承蒙照顾,本皇如今已经彻底恢复如初了。”
叶恨寻不解:“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他去看她的时候,她还神情郁郁地躺着,这才过去了多久,便能站起来了?
席萝并未细答,只说:“躺够了就起来了,有什么可意外的。”
叶恨寻点头:“是,邪皇陛下想要做什么,总是会去做到的。”
这种回答,还真是很有她的风格,想躺着了,就躺着,想起来了,她便会起来。
叶恨寻言语中,视线一转,瞥到了不远处被她扔在地上的果核,眸中情绪微微变了变。这个果子是很普通的果子,可用来做菜下饭,也能直接吃,但对她而言,很显然不是个多美味的东西,那么她,为什么要吃呢?不是为了所谓的美味,那就只能是因为,她的饥饿感了。
席萝,她是个会有饥饿感的人。
一个拥有饥饿感的,登临帝境的武修。
至今,叶恨寻都没有明白,席萝对吃的执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叶也没有深究。
“邪皇陛下,这么早在这里做什么呢?”
席萝无所谓地说道:“找点吃的,还有,把这个,鸡,兔子,给放了,不过它们真是笨呢,都不知道逃走……”
叶恨寻汗颜。
逃走?
家禽,能够逃到哪里去呢?
这又不是野生的鸡与兔。
席萝突然义正言辞起来:“呐……为什么要吃兔兔呢?兔兔这么可爱,善良的人才不会吃兔兔呢!”
叶恨寻怔怔的,没敢反驳什么:“是……是,邪皇陛下说的对,属下这就把它们放到安全的地方去……但是,这鸡也可爱吗?”
席萝皱眉:“鸡怎么就不可爱了?”
叶恨寻:“……”
席萝有些不耐烦了:“总之,把它们都放走吧,还有,本皇以后,都不吃肉了,不要再让本皇看到肉,什么肉都不行!”
叶恨寻:“……”
她以前,不是无肉不欢吗?
席萝觉得,慈悲为怀,自然是不吃这些有生命的东西的。
真一心向善,她好像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也未尝不可。
叶恨寻不明白她恢复过来后为何转了性,但他理解她,永远都理解她。
就当她,是因为路觅舟的死,受了打击,以及怀有身孕,口味发生了变化吧。
“属下明白,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对你来说冲击很大,属下实力低微,未能帮上邪皇陛下一点忙,实在惭愧,但属下希望邪皇陛下明白,不管发生什么,只要属下还活着,只要你需要,我就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
他想告诉她,他知道失去路觅舟对她来说打击很大,可她还有他。
然而他的话尚未完全说完,席萝便打断了他:“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本皇好的很,好的不能再好了,对了,你不是要和铁牛去花月办事吗?”
她将话题转了回来,叶恨寻也没法继续多说什么了,神色也逐渐严肃认真了起来:“是,属下与铁牛太子,即将出发前往花月,帮忙。”
席萝挥了挥手:“那就去吧……”
她现在彻底恢复了过来,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做,没有闲工夫与他浪费了,她知道,叶恨寻待她好,可她现在,不想听到任何承诺,一旦有人对她承诺什么,她便总是会想到,那个失了信的男人,她那么信任着他,始终相信着他,可他到最后,还是让她伤心难过了,不管他是因为何种原因让她伤心,她都不会轻易原谅的,她是宁愿与他一起赴死,都不愿让他为自己的独活而牺牲的人。
路觅舟,真是在践踏她的骄傲!
席萝转身离去,往自己的寝殿去,背影与以往,好像有了很大的差别。
叶恨寻看不明白,也无法,去接近,触碰她一丝一毫。
席萝回到房间后,天色已然完全明亮起来,新的一天来临,每一个人都开始了他们自己该做的事,天吞朔夜宫的一切,一如既往的,不需要她去做什么,始终井井有条,她盯着放在屋中,略显黯淡的太初光觉剑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吩咐下去,让人通知楼邪与柳扶眉过来。
她不会就此消极懈怠下去,她是个举世无双的大反派,她的事业,绝对不能因为任何事情出差错。
所以,她该办的正事,还是要办的。
席萝抱着冷冰冰的剑,坐在宽敞明亮的屋中央,眉目间的神采,愈加浓重。
“到底是谁给你的权力,未经允许,做出这种选择呢?”
“你知不知道,道别是基本的礼貌,你连道别都没有,就敢一走了之吗?”
“这数月来,我一直在想,想你在做什么,想你会不会担心,可是你呢,一见面,就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
“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尽管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可她的难过太明显了。
只有路觅舟知道,她真正难过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此时此刻,谁也捕捉不到踪迹的路某人,很想立刻出现在她面前,好好同她解释这一切。
他真想让她知道,他会回去的,只是时间问题。
“又心疼了?”
“你若是不打算直接帮我,就不要说这种戏弄我的话。”
“我说过了,只是给她吃点苦头而已,这点小苦头,她还承受得住的。”
“她承受得住,我承受不住。”
路觅舟想打人,这种仗着自己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恣意妄为的家伙,也实在是有够傲慢。
所谓圣祖,可没有想象中那么公允无私。
老者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颇为无奈地笑了笑后,随即说道:“再这样下去,你对我只怕是会意见越来越深,说实话,这是一种好事,你所质疑且不屑的,是这世间的秩序平衡,以及深埋大地的神性,你是个不信权威的人,这很好,不过,有些东西,你也确实是误解我了,不过呢,为了不被你继续误解下去,我也只好,就此消失在你面前了,我对她的帮助,也到此为止了。”
路觅舟微愣:“什么?”
老者揣着手,微笑中,带几分认真:“论剑道造诣,多年前的你便已经超凡脱俗,从拔出太初光觉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与它之间的缘分,如今,经历了断剑,终焉,重铸,你的选择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求道,悟道,到现在的放弃,这不是宿命,是轮回。总之,当太初之光重燃,剑的机缘,会助你重塑肉体,从此以后,世间就再无太初光觉剑了,而你与剑永存。”
他会回到她身边,不仅仅是回到她身边,更是回到那个世界,继续他路觅舟的人生。
路觅舟对他的一些说辞,并不是很能理解,可他也习惯了。
他常说,他的出现,以及他的存在,都跟人的意识有关系,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所以,一切皆由心证。
剑神也好,入道也罢,他已经试过了。
眼看着老者的身影,快要消失在他面前,老者忽然又补充说道:“对了,为了让你更方便些,我帮你重塑了灵魂,以后你无需借助其他力量,可以更清晰地看着她了,你想回去的心情我理解,但重燃太初之光非是一时半刻的事,还望你理解。”
话音落下,白光散去,老者身影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