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早就知道一定会有人劫道,也清楚这批药材对于魏王来说有多么重要,自然是派了极为厉害的人跟着。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保证完全没有损失。
光是最早一批从京城送去的药材,就损失了一成。
只送药材过去,都用不着十日的路程,愣是丢失了一成。
一成虽然听上去并不多,可这路程也确实不远。
这么点距离就丢了这么多,从其他更远的地方送去的药材是什么情况,太子光想想就知道。
就这还是魏王早早就派人接应了的结果,若是纯靠太子的人护送过去,收到的东西只会更少。
朝廷先前送过去的十车药材,加上这次送到的近二十车药材,勉强算是解了魏王那燃眉之急。
一下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继续北上压根就不可能。
魏王也没想到,还没和叛贼交上手,就先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北边先前历来都是由容家和钟离氏族镇守,其他将领对北边的情况都没有那般熟悉。
吃了这么大的亏,魏王的脸色整日都非常难看。
自打军营里开始有人陆续病倒之后,镇国公也跟着满面愁容。
他早些年也在北方打过仗,只是那时候是为了剿匪,剿匪不需要费太多的时间,压根没遇上冬日。
他早知道北境的冬日难熬,可京城也在北边,以至于他完全没想到北境的冬日能难熬到这个地步。
军营里先前备下的那些棉被冬衣,在北境是不大够用的。
北境的隆冬,眼泪刚出眼眶就得冻成冰。
连日来的大雪,积雪都快没过膝盖了。
别说还要北上行军,如今的情况,暂且活下来都是个不小的问题。
镇国公心中难免有了不好的预感,可看着同样愁容满面的魏王,他只能选择把那些话都咽下去。
他的担忧,魏王何尝不清楚,只是魏王也没法解决。
这是北境的问题,他又不是神仙,至多就是多弄些药材和过冬的东西来。
朝廷如今也难,去年刚经历的严重的雪灾,今年的赋税基本没有收上来。
他想要的那些东西,哪里是轻易就能弄到的。
可不管怎么样,总也不能在仗还没打起来就先让将士出事。
魏王和太子每日都愁得不行,太子在京城想法子筹措东西,魏王同样也在北境想法子。
他如今在奉天城,奉天城这边在北境还属于比较富饶的城池,但要凑齐足够的过冬之物,也是不可能的。
魏王只能向周边几座城池筹集,可那些东西如今都紧俏得很,商人们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他这边跟太子那边的情况相差无几,拿不出银子来的话,就很难筹集到东西。
自打去年雪灾之后,朝廷的威望在北境这边就不大行了。
先前北境民众等着朝廷救援的时候,朝廷那边没能及时出面赈灾,几乎是在雪灾都快过去了东西才送来北境。
就算是送到北境了,那点东西也着实是少得可怜。
一路上被抢走了不少,到北境三城的时候,东西就只剩下七成。
那些东西应付北境三城都不够,更别提整个北境。
分明在雪灾刚开始的时候,北境就向朝廷求援了,可朝堂上那些人宁可相互推诿,也不愿意处理北境之事。
去年的雪灾冻死了不少人,来年因为开春晚收成不好,朝廷竟然又开始强征赋税。
在北境那些人的眼中,朝廷就是铁了心不想让他们活了。
朝廷不想让他们活下去,他们自然也不想供着朝廷。
百姓手中本就没什么东西,先前京畿大营的人以平叛的名义,从老百姓手中还抢掠了一番。
如今朝廷的军队也缺东西了,别说老百姓们手头没有那些东西,就算是当真有,也不愿意给朝廷的人。
在北境那些人的眼中,朝廷的军队分明跟蛀虫没什么分别。
奉天城离京都较近,周边几座城池乱得还不太彻底,起码知府还在任。
继续往北走的话,城池可就没有知府了,那些人都是叛军,虽然分属各方势力,但绝对不会听从朝廷的调遣。
魏王这边筹措不到足够的东西,虽然那些药材暂且解了燃眉之急,但在冬日过去之前,应当是不能继续北上了。
舒明蓁的人截了不少朝廷送往奉天的药材,不止她派人去截了,容惊羽也派了人。
太子从陆家那买的六十车药材,足足花了一个来月才尽数送到奉天城。
六十车药材,最终送到奉天城的不足五十车。
那些药材都是太子花了真金白银买的,就那么被人给劫走了,太子心疼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这天下太过动荡,他身为大顺的储君,发出去的命令能起到的效用也有限了。
太子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盼着魏王能耐大过,先前他忌惮着魏王,只觉得魏王太过能耐,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威胁。
可如今他只盼望着魏王比他以为的还要有能耐,能让大顺继续走下去。
若大顺能够继续走下去,哪怕是他往后会被拉下来他也认了。
其实在魏王出征前,曾寻过太子,他与太子喝了许多酒,酒后也把这些年不曾说出口的话说了大半。
魏王甚至提到了,哪怕日后当真平定了江山,他也不会再与太子争斗了。
比起与太子为了皇位斗得你死我活,他更想收回寒安十二州,名垂青史。
他的话后边那一点太子是相信的,这是魏王盼望了多年的事。
在很小的时候,魏王就盼望着能够亲自收复寒安十二州。
可若说魏王自此就当真对皇位没有了丝毫野望,太子是一个字都不信。
只是魏王若当真有凯旋的那一日,他的太子之位拱手相让也无妨。
争斗了这么多年,魏王累了,他又何尝不是。
朝廷的军队并不适应北境的环境,如今算是困在了奉天城。
可对于生活在北境多年的容家军来说,当下的天气并非不可忍受。
大雪天确实难走,但除却雪灾之时,大雪总也不是日日都在下。
张成那边的两万来人,容家军送过去的那些药材救治之下,都开始逐渐好转。
除却最开始钟离修去送药材的那一次,容惊羽之后又让人送了两次药材和过冬之物。
好在张成的人也几乎都是北境的百姓,比起京畿大营那些人还是要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半月之后,他那边的人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容家军也到了他掌管的敦南城。
张成亲自带着人在距离敦南城二十里地的地方相迎,见到容盛之时,他率先带着人行了大礼。
容盛受了他的大礼才将人扶起,初次会面,张成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行差踏错了。
开始下雪的北境行军很慢,舒明蓁干脆就选择了坐马车。
她其实不怎么怕冷,可就算不怕冷也不代表她就喜欢北境的凛风。
那凛风吹在脸上的感觉,跟刀割其实也差不离了。
钟离修先前都是跟在舒明蓁马车周围,直到快到敦南城时,才和容成蹊并肩而行。
舒明蓁一道上又收到了不少消息,也收到了外公他们送来的信。
为了绕开南边那几座动乱的城池,外公他们绕了远路,比他们到嘉临关还要稍微晚到一点。
南疆其实要近些,只是他们绕了远路而已。
一道上,郑家的消息一直有人汇报给舒明蓁。
他们到了南疆之后,也有人给郑家人安排好一切。
舒明蓁先前在威远将军出事的时候,趁着有些乱就把人给安插了进去。
南疆先前就不大太平,可如今都天下大乱了,南疆还是先前那副样子,反倒是显得南疆更为安定。
郑家刚在南疆安置下来,立马就让人送了报平安的消息给舒明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