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修喊完之后并不敢与舒明蓁视线对上，可他那泛红的耳尖已经将他出卖。
他像是等待着审判的囚徒，而他的审判者则是眼中笑意渐浓。
“钟离哥还是这样客气。”
钟离修自然能够听出舒明蓁语气中染上了两分戏谑，可他还是心甘情愿往坑里跳。
“那……明蓁？”
这个称呼无数次涌上他的喉间，他却从来没有如此称呼过她。
以前他每次听到赵思源那狗皮膏药这么喊她，他总会有种恨不得他永远闭嘴的想法。
明明身为背叛者的是赵思源，却又还总是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试图让所有人都站在他那一边。
他还记得当初他从水中把舒明蓁救上来的那一天，那是他和她纠缠的开始。
舒明蓁那时送回舒家时已经没了气息，他不知道是侥幸救回来的，可在这样的情况下，赵思源竟然还能上门去退亲。
赵思源那家伙，但凡是还有点心，都不至于在未婚妻生死不明的时候去家中退亲。
那时候，舒明蓁被他抱着送回去后，可没传出并无大碍的消息。
她强撑着身体退亲之时，他就在人群中看着。
那时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命运会和她有所纠缠。
她在人群中点出他来时，他当时还跟看戏似的。
那次被她从人群中点出来，他拢共也就说了一句话。
舒明蓁眼中笑意更甚，点头应下了。
“以后便都这么称呼更合适，若是别人看到我们那般生疏也不太像话。”
舒明蓁的前半句话像是蜜糖一般，后半句话又像是数九寒天的冰水，让钟离修立马清醒。
是了，怎么算都不是出自于感情，他们之间如今也只有他的一厢情愿。
他很想让舒明蓁成为他真正的妻子，可他不能这样自私。
他已经算是把她拖下水，不能再让她和自己一样深陷泥沼。
她早对自己的身份有所猜测，但她不会知道他的处境远比她以为的危险。
他舍不得放手，也舍不得她受到伤害。
钟离修想不到两全的法子，只能选择暂时拖着。
舒明蓁眼瞧着钟离修逐渐低落，一向灵活的脑子也有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感觉自己说的话没什么问题，仔细想还是觉得是钟离修自己的问题。
“嗯……”
钟离修应下了舒明蓁的话，但怎么都觉得喉间苦涩。
舒明蓁依然还是摸不准钟离修的想法，只能选择放任。
谁都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是所有事都非要弄清楚。
可回家之后，钟离修那沉默失落的模样，仿佛印在了她脑海中一样，时不时就会想起。
明明是很正常的事儿，可钟离修的态度总让她有一种好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一样。
钟离修……
当初她只觉得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救命恩人还挺好玩儿的，秘密也不少。
她无心去探究他那些秘密，也无心一直与他纠缠在一起。
他秘密不少，自己又何尝不是满身秘密。
她的那些秘密，同样也是要命的。
一路走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和他纠缠到一起的。
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至少近一段时间，暂且还只能这般延续。
舒明蓁很少遇见这么无措的时候，可又不能像是面对那些让她烦心的丧尸一样直接砍了。
她在烦恼，钟离修同样也在烦恼。
钟离修知道，自己的身份始终是个隐患。
周掌柜自打知道他并未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给舒明蓁之后，就问过他的心意。
这位为钟离家鞠躬尽瘁了一辈子的老人语重心长的告诉他，若是真想和舒明蓁长久相处，那就必定要把真相告诉她。
钟离修并非想要一只瞒着舒明蓁，只是他暂且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法子，只能一拖再拖。
定北侯府当初是以什么罪名被处置的，他可记的清清楚楚。
通敌叛国。
再没有比这更重的罪，相比之下，弑君都显得稍逊一筹。
更别提，他心里其实已经把弑君也安排上了。
他想做的事太危险，也太冒天下之大不韪。
若是不替定北侯府那么多条性命伸冤报仇，他这辈子都会不得安宁。
他父亲拼着重伤也要护着他走时模样，他兄长为了护着他而死不瞑目的眼神，他怎样都无法忘却。
无论是谁，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欠下他们定北侯府的血债，他也必须一一讨还。
舒明蓁不想让钟离修一直莫名其妙地影响着自己，只能逼迫着自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琳琅阁上边去。
舒明泽在省城的书院也找好了，只他是后来者，要进去还得先经过考验才成。
省城书院有大儒讲学，也是当初的传胪，教导举人绰绰有余。
赵思源总对自己有着莫名的信心，觉得自己是人中龙凤，早晚会一飞冲天。
相比之下，舒明泽就自我认知清晰不少。
他知道自己不是那等在读书上边能拔尖的人，就想着能过会试，日后能补上个小官然后一步步往上爬。
舒明泽一直都知道，舒明蓁对他的仕途甚至都开始有了安排。
她那边都开始准备，自己这边却连第一步都没迈出去，着实不大像是一个哥哥的所作所为。
舒明泽去了省城书院，书院都是住宿的，也没带上周婉。
阿梨和舒明蓁注意了一阵子周婉，发现剑穗一事确实是巧合。
舒明蓁最终还是给阿梨寻着了一根合适的九节鞭，杀伤力不比刀剑差。
只是九节鞭同样平时也不能拿出来用，舒明蓁只能又给她准备绞了钢丝的长鞭。
阿梨收到那两根鞭子的时候，立马就把先前还惦记着的陌刀抛之脑后。
她都收到了趁手的兵器，钟离修却还没有。
当天晚上，她特地带上鞭子去钟离修那嘚瑟了一番。
舒明蓁也不知道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阿梨那几天总是喊着一动弹就浑身痛。
可她一问，就是俩人切磋而已。
只是在舒明蓁看来，那切磋水分不小，阿梨怕不是钟离修的对手。
舒明蓁先前从省城那边买回来的玉石，最终用于琳琅阁的不到三成，她又得去再买一些。
她依旧还是选择了奇珍坊，并且干脆在奇珍坊下了单子，每月都会来拿走两箱子。
舒明蓁这一举动，引起了来奇珍坊巡视的陆氏少家主注意。
一个县城小小的首饰铺子，也用不了这么多的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