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日,秦州城内分外热闹,军营里边也装点一新。
虽然军营里的士兵年关都得待在军营里过,但大家都是在战场上能够交付后背的过命兄弟,跟家人也没什么区别。
难得过年,年夜饭也是要准备的,除夕那日军营伙食可比寻常好不少。
除夕宴当日,舒明蓁也把舒明易一同带去了秦州城内。
舒明易全程都跟在舒明蓁身边,直到舒明蓁松口他才跟着其他武将家的公子们离开。
在舒明易离开时,舒明蓁只提了一个要求。
若是被她发现喝醉了,那些经书全都给她翻十倍抄。
这时舒明易才意识到,姐姐当真从来没有把那些经书忘记过。
他看着军营里那些常见到的人都在喊着不醉不归,他其实也想试试看。
军营里的人多豪迈,喝起酒来更是如此。
舒明蓁原本是不想让舒明易沾酒的,他到底怎么算都还是个孩子。
但若是别人都尝尝,只有他一个人什么都不沾,多少有点不大合适。
舒明蓁虽然管得严,但无意让舒明易与其他人都脱离开来。
她说完这话,其他武将家的公子也都纷纷笑着应下,表示他们家中也说过不能多喝。
舒明蓁自然能看出来,那些孩子们的长辈大概是不会说起喝酒一事的。
在他们眼中,小孩子略微喝点也没关系,况且如今正是高兴的时候,也不会想让孩子扫兴。
舒明易也是不拘小节的性子,很快就融入了进去,舒明蓁就没再关注他。
身为钟离修的小舅子,也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往上撞。
舒明蓁如今还没站到台前来,那些人也不过是看在钟离修的面子上照顾两分罢了。
但那也足够了,舒明蓁并无意让自己的家人惹眼。
尤其是舒明易。
那可是个给他二两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主,若是有人乐意捧他两句,绝对很快就找不着北了。
除夕宴上放了烟花,舒明蓁看着那漫天璀璨的烟花,思绪不由飘回从前。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看到烟花是什么时候了,好像当真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末世的时候,稍微大点的动静就会惊动丧尸,但凡是不想死的,没有谁会选择去放烟花。
烟花只能看看而已,在末世那样的环境,几人还有闲情逸致愿意去看烟花。
更多的,就算是寻到了烟花,也是把里边的东西拆出来做炸药。
炸药在关键时候能救自己一命,烟花不能。
这是她来大顺过的第二个年,爆竹鞭炮不难弄,但烟花要麻烦很多。
钟离修见舒明蓁抬头望着烟花目不转睛的,神色在漫天璀璨烟花的映照下都显得越发动人了几分。
他轻轻揽过她的肩,和她一同抬头看着那漫天的烟花。
他也算算四年不曾见过烟花了,如今再见到烟花,心中也是有些触动的。
这些烟花很好看,整个秦州城内大部分地方都能看得到。
身为边陲之地,秦州城同样还是没有宵禁这一说。
尤其是除夕夜宴,不少人家都忙着守岁,在烟花升起时,不少人都特地跑出家门来看。
有小孩子三五成群的在街边玩着炮仗,除夕夜是难得轻松的时候,往常长辈的训斥声也没了,只是带着笑意看着自家孩子。
“明蓁,以后每年我都陪你一起看烟花。”
舒明蓁微微一愣,飘远的思绪被拉扯回来。
以后啊,当真是一个美好又遥远的词。
或许是氛围当真很好,舒明蓁也难得没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她靠在钟离修肩上,轻轻点头。
“以后,每年都一起看。”
舒明蓁很少跟钟离修提起什么以后不以后的,她一直都活得太过真实。
以后实在是太久了,她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是哪个先来。
跟她恰恰相反的是钟离修,他很喜欢和她说起以后。
就算几乎得不到舒明蓁什么回应,他依然是喜欢和她提起的。
舒明蓁从来没有告诉过钟离修,她其实也很喜欢听钟离修一遍又一遍提起以后。
他们的以后。
在他的描述中,他的以后总是和她有关的。
饶是舒明蓁性子再冷清,再喜欢和人划清界限,也拒绝不了有一个人总会把自己也纳入他的以后。
这是舒明蓁第一次回应钟离修所提起的以后,钟离修脸上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想,他的以后一定会很好很好,比他以为的还要好很多倍。
他的以后,有明蓁在。
从明蓁身着嫁衣与他成亲那一刻,他就再也没有想过有一日他们会离散。
往后,能分隔开他们的,只有生死。
在漫天烟花的见证之下,钟离修许下了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承诺。
他很清楚,他的明蓁向来是不怎么相信这些的。
他说给她听,她不见得会在乎,可他还是愿意一遍又一遍许下承诺。
他不是说来哄她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除夕宴上嚷嚷着不醉不归的那群人,多数是真的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等到宴席结束之后,已经没几个清醒的人了。
军营里边容惊羽也让人送去了酒,但没送多少。
不管在什么时候,军营里的人都该是清醒的。
与秦州城人人都喜气洋洋的氛围不同,奉天城那边甚至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冰火两重天。
百姓家中愁云惨淡,哪怕是到了年夜饭也没几人有心思准备。
魏王虽然管束着手下的人,不允许他们随意抢掠,军营里的条件不怎么样,有些小将领还是会忍不住。
而这些事,魏王和镇国公纵使是听到了,也会选择当做不知道。
毕竟比起先前跟土匪似的行径,这般已经算是收敛很多了。
奉天城的百姓家中已经没有多少东西了,本来雪灾之后就都家中艰难,如今更是难上加难。
家中没什么东西,就连人都不齐,这让百姓们怎么能够过好一个年。
百姓们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连往常年会在街边放炮仗玩儿的孩子们都没有。
所有人都待在自己家中,也不曾有什么串门的,完全看不出一点到了年关的喜气。
相比之下,军营里边的氛围可就好上很多了。
最早跟着镇国公出来的那些将士,已经离开京城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里,他们可当真跟那些反叛之人交过手。
看着自己身边战友一个个离去,他们心中自然也是恐惧的。
若是可以选择,没有人想来上这个战场。
这个年对于军营里的人来说,其实心里都是不大好受的。
他们想见见自己的家人,却谁也见不到。
此番出征,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回去见到家里人。
魏王正是清楚军营里的将士们都因为思念家人而心绪不佳,在过年的时候,特地准备了许多东西给军营的将士们。
朝廷如今什么都缺,那些东西多数也不是朝廷送来的,而是魏王从周边几座城池‘借’来的。
其中有不少酒,军营里那些人本就愁绪万千,如今难得到了年关,又有酒,军营里边醉倒了一大片。
魏王纵使知道不大妥当,还是无奈地选择了放任。
别说是这群将士想家,他也有些想念京城的妻儿了。
他的幼子生得伶俐,极为讨他喜欢。
先前他被关押在天牢时,妻儿也都被圈禁在府中。
那时候他被废为庶人,府中妻儿过得也不好,他再回去时,他原本白白胖胖的幼子都不知瘦了多少。
他才与妻儿们团聚不过十日,就带着将士出征。
他想说的话很多,但最后离开时只说了一句多加保重。
不单单是军营的将士们醉倒一大片,魏王和镇国公也喝了不少。
身为朝廷征讨逆贼的主将,他们俩身上的担子才是最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