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易在跪着缩了缩脖子，不敢直视舒明蓁的双眼。
他垂着头，眼角的余光落在容成蹊身上。
他先前跟容成蹊也算熟，他想让容成蹊帮忙说话。
至于钟离修，他是完全不想了。
他还能不清楚钟离修的德行，什么都听舒明蓁的。
“舒明易，你那脑子里边是塞满了稻草吗，这个时候给我乱跑！”
“没有……”
舒明易小声想为自己辩解，可刚开口就意识到不对。
如今姐姐正在气头上，他若是再接着说下去，肯定只会更加倒霉。
舒明易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舒明泽。
今日舒明泽不在，他只能祈祷着舒明泽快些来。
舒明泽也是兄长，多少应该也能劝着点姐姐。
应该……吧？
舒明易自己也不确定了。
他们家现在，似乎一直是在由姐姐做主的。
先前二哥跟着容大公子，也是姐姐同意了的。
二嫂现在还留在嘉临关，二哥和二嫂成亲之后，貌似总是在分别居多。
虽然，来年开春之后二嫂他们也会跟上来。
这是先前就商议好的，冬日里苦寒，没必要一大家子全跟着折腾。
“没有？没有什么？不是没有塞满稻草吗？”
“舒明易，你也用用你那几乎不怎么用的脑子吧，再不用的话还不如往里边多塞点稻草呢！”
“你知道现在多少人都盯着容家军吗？”
“这次是你走运没落到别人手上，你要是落到别人手上了，你想让谁，花费什么代价去救你？”
舒明蓁其实想想也有些后怕的，舒明易若是当真落到其他人手上，还能不能全须全尾救回来都说不定。
她在这边着急上火，偏他一副还有点委屈的模样。
这次的事，她很清楚他其实压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来军营，就是想上战场，为了他自己的一腔热血。
舒明蓁不反对他有些热血，少年心性没必要学得暮气沉沉。
但舒明易做事着实是有些太不过脑子了，他但凡好好想想，都知道自己从嘉临关偷跑出来的行为有多么危险。
在嘉临关有人时刻护着，他自己一个人偷跑出来，什么都得看他自己的。
打从容盛斩了朝廷来使的那一刻起，容盛和他的身边人就被盯上了。
她一直想着掩藏在钟离修的身后，不仅仅是怕麻烦而已。
若是她也早早的站到台前被人盯上，那之后她家里人肯定也不会多么安全。
她想让家里人安全些，也能避免更多的麻烦。
可舒明易偏生愣头青似的，什么都想不明白，就光凭着一头热血四处乱撞。
若非如今实在是不合适，舒明蓁非得让他亲自在南墙上撞一回不可。
只有撞疼了，才能记得住。
“姐姐，我都说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这么冲动了！”
舒明易耷拉着眼角，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他每次认错时都来这么一招，舒明蓁可不信他。
“你少来这套，不过，既然你都来了，我也不会再把你送回去。”
舒明易一听这话，精神立马就抖擞起来，先前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顿时一扫而空。
他抬头去看舒明蓁，只见舒明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下一瞬，他就像是被泼了一瓢冷水一般，顿时清醒了不少。
待着军营他固然高兴，可这意味着待在姐姐的眼皮子底下了。
他刚闯下了这么大的祸，待在姐姐身边，他真的还有活路吗？
舒明易那点兴奋顿时就淡了，只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一片灰暗。
舒明蓁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气也散了点。
算了，反正之后人都一直待在他身边，要整治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他人都蔫了，可见是也知道什么叫怕了。
“先起来吧，我给你找了先生，你给我每日都好好跟着学。”
舒明易满不在乎地点头，他以为舒明蓁说的还是和先前一样的武师傅。
可实际上，舒明蓁为他准备的当真是先生。
还是一位老先生，一位讲课十分枯燥的老先生。
当舒明易每日都面对着那位老先生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舒明蓁的用心险恶。
那位老先生不仅讲课枯燥，性子还十分古怪，动不动就罚戒尺。
他老是被打，但又不敢告状。
舒明易很清楚，寻这么以为先生来教导自己，就是姐姐给他准备的教训。
或者说，教训之一。
先前在嘉临关的时候，他虽然每日也是早起，但那时是跟着武师傅，他乐意得很。
现在他还是得早起，北方辰时天才刚亮起来，他就得准备好听课。
先生教得不好，他听不进去什么东西。
但姐姐怎么可能会放任他每日就只是跟着先生点卯，先生总会考他先前学过的东西，若是答不上来，等着他的惩罚可多着呢。
四书五经他先前其实就学了，虽然家里人知道他不是科举的料，可还是要求他读书明理。
不仅仅是他，先前大哥跟着先生的时候同样也都学了。
只是那时候大哥可以囫囵吞枣的混过去，大概知道点就成，可现在姐姐是压着他把所有东西都学懂。
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他光是背下来都感觉头疼，姐姐偏偏还要让他融会贯通。
姐姐这哪里是罚他，分明是要他的命。
用舒明蓁的话来说，就是舒明易做事这般不过脑子，还是书读少了。
多读些书，脑子自然能聪慧些。
舒明蓁只负责吩咐，那位老先生还是极为负责的性子，哪怕每日盯着舒明易都是鸡飞狗跳的，老先生也尽职尽责。
这可苦了舒明易，他身边所有人都是舒明蓁安排的，纵使是他想躲懒也做不到。
一旦他开始躲懒，他身边人就会开始督促他，甚至还会跟姐姐告状。
每次被告状之后，姐姐都会给他送来一本佛经让他抄写。
每日光是先生布置的那些课业他都得点灯熬油的做，不然第二次回答不上来先生的问题不说，连课业都交不上。
可姐姐让他抄经书，他也是万万不敢阳奉阴违的。
天知道姐姐哪来的那么多册经书，跟抢了寺庙似的。
舒明易甚至觉得，一般的寺庙都不见得有那么多经书。
姐姐让人送给他的那些经书中，有几册他听都没听过。
如今姐姐已经给他送去了二十来册经书，而他连第一册经书都还没抄写完。
他现在每日一大早就得起来，若不是下雪天，跟着行军的途中还得跟着先生念书。
这跟他以为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自己来了军营之后，终究会有他的用武之处。
还是他太天真了，姐姐还在这，怎么可能放过他。
舒明易被带到敦南城的时候，比先前他们离开嘉临关时还结实了点，偷跑的路上并没怎么吃苦。
但到了舒明蓁手上之后，没多久就眼见的瘦了点。
舒明易起先还去找过舒明泽想让他帮忙求情，舒明泽最后只送了他活该两字。
除此之外，他还在得知他生气撕了书之后，马上送来了新的。
舒明易在收到那一套新书之后，哭得好大声。
舒明蓁一直让人留意着舒明易那边的情况，得知这事儿，她阴霾了好些天的心情可算是放晴了。
鲁莽不过脑子的人，总会有他的报应。
舒明蓁不再像前些天那般总是不大高兴，钟离修也跟着松了口气。
她气着的时候并不愿意见舒明易，他那个罪魁祸首反倒是勉强逃过了一劫。
可钟离修逃不了，他每日都待在舒明蓁身边。
虽然舒明蓁并不会迁怒他，可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惹得容成蹊都总笑话他。
舒明易还不知道，那位老先生，就是容成蹊给帮忙找的。